可即使这样,爷爷也教过他,要说什么。
“……谢谢。”他嗫嚅着。
接受了别人的帮助,要说谢谢。在山中如此,在城市也一样。
车轱辘声并没有停下,小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对小贩而言,对流浪儿的帮助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这晚,吕树睡在桥洞下。
这里确实有一些流浪儿,可他们不会接纳一个发烧的外来人,唯恐吕树传染了他们。他只能待在最外侧最寒冷的地方,吹着呼啸的冷风,枕着捡来的布,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至少睡过去……肚子就不是很疼了。
第二天,他并没有很快醒来。
烧伤带来的并发症,今天一齐涌来。他浑身酸痛,额头发烫,胸腔像火焰在烧灼,脊背痛得令人喘不过气,完全无法起身,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活像一具死尸。
车来车往,没有人关注一个躺在地上的流浪汉,谁在乎呢?万一流浪汉暴起伤人怎么办,万一流浪汉身上有传染病怎么办。
“救……”呼救声被他压在口腔里,他知道不会有人救他了。从四天前起,这世界上就没有会无偿爱他的人了。而他给不起任何代价,他两手空空、别无他物,要怎么换取别人的爱。
蜷缩在地上,他再度昏昏沉沉睡去。
冰冷刺骨的冬风刮过脊背,如刀子般疼痛。胸前火辣辣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撕裂他的器官,刀割一片,一片,又一片……
睡去,醒来,睡去,醒来……
噩梦般的轮转。
他像是一条城市里的幽灵,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只能呆滞地望着桥洞外的天空,那里有一座很漂亮的高级小区。他经常会看到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在窗边弹钢琴、拉小提琴,享受父母的爱抚与夸奖……那里好像离他好远好远……
快乐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他仿佛一只匍匐在桥洞下的老鼠,躺在阴沟里,眺望着遥远的天空。明明他与城市里的同龄人享有同一片天空,可他们好像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到病好一些,他缓缓爬了起来,即使全身疼得要命,也不能再躺下去。尽管他能喝地面的水,但没有食物会饿死。
他拖着麻袋般沉重的身体走着,再一次盯上了那个垃圾箱——那个他初来城市、踟蹰不前的垃圾箱。
也许是城市的管理不行,这个垃圾箱还没清空,那袋辣条还在里面,但已经发烂,散发出蛆虫般的味道。
咕嘟。
可他却可耻地吞咽了唾沫。
颤抖的手向前伸去……他已经没有继续寻找食物的力气了,他要活着……他一定要获得体能活下去,才可以……
才可以……复仇。
绿眸中的少年意气逐渐破灭,淤泥般的阴暗落入了他的眼底,扭曲的偏执开始增生……他终于抛下了自己的傲骨,颤抖地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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