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礼很同情他的遭遇,或许一般年岁,或许还和自己一样,被人坑蒙拐骗而来。想到此处,守礼又想流泪,但哭了一夜,再哭不出了,只好挤巴挤巴干涩的眼睛,奋力提起腹部以上部位,再次朝下身看去:那玉米谷杆做的管道已斜了七八分了。
守礼觉着不雅观,想拿手拨拉开,看一看伤口是否愈合,但一动,牵得筋骨作痛,守礼反应到手脚还捆着,不禁叫苦不迭,垂下乱糟糟的后脑勺,望着屋顶唉声叹气。
这时,门开了,外面透进来一缕光,打在守礼苍白的脸上和毫无遮挡的下身上。
守礼感到羞耻,但还是迎面看了过去,只见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每日为他送饭的黄门。
黄门步履稳健,面上没有一丝额外的惊诧,只是不紧不慢走到守礼身前,放下餐食,然后动手拔了玉米谷,默不作声把守礼的前襟顺着捋下来,又好心为守礼解开绳索,“既入了宫,这一关,便在所难免,你好歹想开些,别和自己过不去!”
守礼解脱束缚,马上伸展开蜷缩太久的身体,可四肢一动,手脚间立刻弥漫起一股麻丝丝的感觉。
“嘶——”
守礼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慢慢等麻劲缓过去了,才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盯着黄门,问:“这儿是皇宫?这儿怎么能是皇宫呢?贾叔叔明明说是阎老爷府里啊!”
“你那贾叔叔怕蒙你呢!”黄门眼里饱含同情,“还说是阎老爷,我看是阎王殿吧!”
守礼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这是皇宫,天下管制最严格所在,进来了怕出不去了,从今往后,守礼与守礼娘死生不复相见,不过,守礼暗想,自个也没脸见守礼娘了,如今这副面目,说人不人、说鬼不鬼,守礼娘要见了他,除了伤心、只有伤心。
守礼娘这一生苦到头了,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事顺心如意过。守礼不想再见守礼娘流眼泪了,他这不幸遭遇,于守礼娘而言,不过是火上添油、雪上加霜罢了。
“其实,宫里好多人和你一样,被人或骗或卖了进来!”黄门见守礼眼含热泪,便蹲下来与守礼倾心交谈,试图让守礼分神,“不过,我倒是心甘情愿进宫来当黄门!”
守礼为之一愣,又听黄门继续道:“我家乡在豫州,天宝元年,大旱,田里见不到收成,我们一家子捱不过穷,一路跋山涉水,要饭到长安城,本以为到了天子脚下,无论如何都活得下来,不想这里更难,富贵人家虽多,谋生的路子却少之又少。”
黄门回忆着,清秀的白净脸皮上露出悲戚之色,守礼看着动容,不觉闭紧了嘴巴,听他叙说。
“当时,我们一家子油米未进三四日了,我五个兄弟饿死了三个,老子娘也饿得头晕眼花没力气,我虽嘴硬,强撑着不说,但也差不离了,赶巧那时宫里张公文招收黄门,我听路人讲了,不光有钱拿、还有粮食可领,巴不得马上报名。”
“后来,我有幸遇到了郭内侍,看他气度不凡,想着是有大造化的,我便跪在他跟前,拦着他千求万求,才讨了个名额,填了补缺。然后,我被安排进了宫,外头的事就不太清楚了,但我想,老子娘有了那笔钱,填饱肚子应该不成问题,八成能熬过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