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礼傻傻盯着随风飘远的旗幡,一时竟有些失神,还是打到脸颊的雪粒子,把他拉回了现实。
今年倒比去年更冷,大风没日没夜地吹,都吹进人骨头缝了。守礼吸溜了下鼻涕,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搓了搓手,抱起冻得瑟瑟缩缩的双臂,飞速朝天街尽头跑去。
路边商铺凑集如鱼鳞,开始像走马灯在守礼眼前一闪而过。守礼再没心情欣赏了,只想早点寻到赌坊、早点找到他爹,免得一会风雪大了,还要在回去途中挨冻。
“滚,这大节下,还敢来寻晦气!”一个汉子的粗犷声音从附近的巷子里飘出来,“没钱就没钱呗,还打肿脸充大爷,说自己有积蓄,死活要连续坐庄,如今可丢人丢大了吧,衣服都给人扒光了,居然还腆着脸皮赖着不走,大伙说,这世上,怎么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守礼慢慢停下脚步,循着声源,一步步摸索过去,终于找到了娘口中那家黑心赌坊。
目之所及是一爿楼阁,有一家亮了几间灯火,正门关得严严实实,角门却大开,门口围着一堆人,全揣着手在看热闹。守礼不明所以,目光一转,刚好瞧见张仁被推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而后又瞧见几个体格壮硕的打手痞里痞气围了上去。
“各位兄弟,行行好,就让我进去再赌两把,兴许这运道来了,今夜就能把债给填了!”张仁一骨碌翻过身来,面上毫无怒色,反而带着谄媚的笑容恳求那几个壮汉,“行行好啊!”
领头人不为所动,只冷哼一声,蹲将下来,一把卡住张仁微凸的喉结,恐吓道:“你当我们是镇国寺那群秃驴啊?我告诉你,我们走的是两条道,他们奉的是乐善好施,普度众生,我们奉的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劝你放机灵点,赶紧回去想办法筹钱,不然,等约期一到,我可不敢保证你裤裆里的子孙根还在不在!”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刀眉恶目的打手气汹汹靠近张仁,对着他猛啐口水、脚下乱踢。
“什么玩意?这大节里,没银子充什么爷?害得我们也不安适,赶紧给老子滚!”一个打手边骂边踹。
另一个打手乘势也踩了两脚,又往张仁脸上吐了一口,忿忿不平道:“去你娘的,老子本来都准备收拾东西,跑回家守岁了,偏你丢人现眼,窜出来搅和事!”
话音刚落,前面那打手又补了几脚,后面这个恶狠狠的,又朝张仁面门上挥了几拳。
“啊,别打了,别打了!”张仁抱着头,翻来滚去的,既怕伤了要害,又不甘心就此离开。
守礼趴在巷口的墙壁上,亲眼目睹了这一惨状,心里嘛,固然是想冲上去拯救张仁的,可一想到那几个打手凶神恶煞的样子,前脚掌还没离地就又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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