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礼略微打量了他们的装扮,脱口问道:“前面就是乐府了,你们是乐府中人?”
胖小子粗声大笑,“不是,我们是全武行的,跟你们一样,提前来乐府彩排,师傅嫌我们聒噪,便打发我们出来练功,我们几个无聊,便跑这偏僻处玩摔跤!”
守礼察言观色,觉着胖小子蛮爽快的,性格也好,不似招风耳表情冰冷不待见人。
果然,招风耳瞥了守礼一眼,淡淡道:“出来久了,怕师傅寻人,咱们该回去了!”
其他孩童纷纷点头。
招风耳昂首阔步,先行一步,胖小子不理会,一边与守礼攀谈、一边向乐府赶路。
须臾,到了乐府地界,只见高楼耸立,裙房环绕,阊门前两溜垂柳,随风摇摆,楚楚可人。
迈过门槛,守礼听声音嘈杂,十分纳罕,赶紧张望,只见殿阁崔嵬,稠人广坐。
院中空地有耍杂技的,吞剑、吐火、竖蜻蜓、翻跟斗.....真目不暇接,热闹非凡。
胖小子瞅见了师傅,恋恋不舍与守礼拱手作别。守礼顺着他跑去的方向眺望,只见连廊下摆了编钟、编磬和各色乐器,一班舞姬舒展纤腰鹤腿,打着旋儿,环佩琤璁。
守礼满脸愕然,顿有手足无措之感;梁芳更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突然,楼内乐声大作,守礼举目望去,只见十几位花一般年纪的女怜莹肌秀骨,云娇雨怯,或抱琵琶,或挑瑶琴,轻舒玉笋,款弄冰弦,谱奏出优美乐声。
廊下听候差遣的小厮瞥见守礼、梁芳,赶紧跑出连廊,粗声喝问。梁芳胆怯,缩在后头,守礼赤诚,原原本本说明了。听差心下了然,便打发守礼二人去墙角等着。守礼喏喏点头,侧目一望,只见墙角站了二三十名孩童,身条、年纪都差不多。
梁芳讨厌小厮的态度,巴不得遁地而走,马上拉守礼去墙角。
守礼稳住心神,刚到墙角,便觉着有人在窥视,一瞥眼,竟是暌别数月的杜蓄。诧愕之余,守礼又瞥见了沈清秋,真是喜从中来,便全然忘了杜蓄,凑上去打招呼。杜蓄尚有心结,迟疑了几瞬,终究没迈出脚,只好怏怏不乐转过脸去。
沈清秋见到守礼,不禁高兴道:“守礼,你也选上了,真好,咱们又在一块了!”
守礼欢喜异常,忙不迭点头。
忽然,鼎沸人声消减,守礼奇怪,顺着乌泱泱人头向宫门望去,只见一群摧眉折腰的黄门簇拥着穿靴戴帽的头目款款而来,再往头目身上打量,痴肥臃肿,略显富态。
凭直觉,守礼猜来人宽宏大量、不拘小节,可实际却大相径庭,这头目不光察察为明,还爱吹毛求疵,守礼在他手下学了一月规矩,起早摸黑,差点没累吐血。
须臾,头目到了墙角,一见大家四分五裂的,马上拉下脸了,“真是没规矩,排成队站好了!”
众人闻言而动,迅速凑拢成两队,等候差遣。
“嗯,想必你们来前师傅都交代过,可我还是要絮叨絮叨,希望你们不要左耳进右耳出!”头目声音宽洪,刺刺不休,“赶明儿起,直至中秋,你们每日未时点卯,酉末画卯,中间,我会派人随意频点,若抓到人迟到早退,恐怕要挨板子!”
听见板子,守礼不寒而栗,其他人也面露怯意,惶悚难安。
“我这人说一不二,最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你们犯了错,不肯认错领罚。”头目嗓音洪亮,姿态傲然,“今儿我就不拘着你们了,等下核对了名讳,你们就可以从心所欲了,要么在这凑趣,要么回去当差,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