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是内侍省出了名的大忙人,不光公务繁忙,私底下也忙,走路更目不旁视,我倒见过掌事几面,只是掌事没在意罢了!”冯子敬不紧不慢说着,安然自若进了房间,“若非掌事现在息肩了,只怕我登门拜访,掌事都不一定有空见呢!”
戚掌事听出话外音,哂笑道:“跟红顶白、拜高踩低,本就是这宫里的常态,你若为了昔年那件事怨恨我,我也无话可说,反正我现在落于此地了,生死也无人在意!”
冯子敬听了,目光深深盯向戚掌事的老脸,似乎是在探究,又似乎是在审视。
赵钦在板壁前敛步,示意守礼也原地呆着,然后便熄灭了灯笼,面无表情候着。
守礼将包裹落下,趁着挺腰的空当,眼波流转,悄悄打量了一遍屋内。房屋修造多年,檩柱多已**,房梁也布满灰尘,目光向下,墙壁霉点斑斑,很是恶心,再扫一眼屋内,摆设寥寥,只有一张床和一套半旧桌椅,门窗呢,也多朽坏。
里间,冯子敬款款落座,感叹道:“果然是世事无常,只怕掌事也没料到会有今日之潦倒罢!”
“我这个人,敢作敢当,从不后悔!”戚掌事目光灼灼,语气坚定,“即便我现在一败涂地,可从前那般风光,人前人后受人恭维,我这一生,也算值得了!”
冯子敬神情庄重,双眼望向地面,冷然道:“听说是甘棠出手,揭您的老底?”
“怪我眼拙,没有及早认清他的狼子野心!”戚掌事老气横秋的,突然发出磔磔怪笑,“我只当是个孤苦无依的羊崽子,不想他竟是披着羊皮的狼,进了内东门司,欺上瞒下,一面讨好巴结与我,一面施舍下面恩惠,最后还摆了我一道。”
冯子敬仔细听着,语调平缓道:“便是这一时大意,给了人可乘之隙,然后...”
戚掌事面露不悦,不安的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涩滞道:“他的手段也算高明了,栽在这阴沟里,也不屈了我,何况,我从前犯下恁些罪过,也算恶有恶报了!”说罢,直视着态度庄严的冯子敬,逼问:“然则,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叙叙旧罢了,掌事不用紧张!”冯子敬缓缓挺起胸膛,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
“叙旧?”戚掌事不禁冷笑,“我和你有什么旧可叙?”
冯子敬唇角一勾,道:“已经过了许多年了,掌事怕忘了,我最初便在内东门司当差!”
“是了,若非如此,只怕你也不肯踏足这里!”戚掌事眸光一暗,旋即想起了从前。
“可叹我这一生,追名逐利,拍马钻营,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好不容易调教了几个徒弟,又一个比一个不争气,不是当了替死鬼,便是成了冤魂,真是可悲!”戚掌事无奈的摇了摇头,笑容苦涩,“我唯一不重视、不喜欢的便是你,谁承想你命运两济,不光离了内东门司这是非窝,还因厚重老实,得到花师傅青睐,这些年,眼瞧着你顺风顺水,如今,花房已是你冯子敬的天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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