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吼得全屋都安静了,几个熟睡的孩童纷纷揉开惺忪睡眼,挺身坐了起来。
守礼听左右动静不小,想装睡是不成了,只好怯怯从被窝抻出头,佯装无知状。
刘爷见孩子们惊恐不安,甚是可怜,不由想起膝下养育的一对儿女,当下便心软了,略略喘匀了气,然后,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行了,接你们的人快来了,都抓紧起来吧,到外头洗把脸,等下各自收拾包裹,别遗落了什么物件在这儿!”
话音刚落,有个小孩便爬下床去,接着,大家全都下了床,守礼当然也跟着起了。
院里,柳树才抽了新芽,温煦的阳光洒在树间,几只小麻雀瞟见人,叽叽喳喳的飞开了。
守礼随便漱了口、洗了脸,就回屋拎了包裹,挑柳树荫里站着,其他几个孩子也老实站好,各自保持沉默,互相带着警惕心打量彼此,却谁也不肯主动搭讪。
打破这寂静的是一声马鸣,只听得前厅脚步声杂沓,等不及守礼他们做反应,便见刘爷喜气洋洋冒了头,身后还跟着几个服饰相同的人,迎着一慈眉善目的头领走进院里。
“郭内侍,这些都是预备今年进贡的男童,您先瞧个新鲜!”刘爷客客气气道。
郭内侍一一打量过众人,啧道:“依我看呐,你这差事越办越不尽心,难怪啧有烦言,只怕早晚革了你去,省得你敷衍了事!”说罢,又砸吧砸吧两下嘴,眉宇间横生嫌弃,转头责问态度恭敬的刘爷,“这都是从哪儿挑来的歪瓜裂枣啊?”
守礼本来对这郭内侍另眼相看,认为他一出场就派头十足,应是个八面威风了不起的人物才是,而今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又将大家比作歪瓜裂枣,真是瞧他不起。
刘爷不光没生气,反而巴头探脑地瞧了瞧郭内侍的神色,然后往前凑了两步,满脸堆笑道:“内侍着实冤枉我了,今岁国内太平,天下安澜,地方又没闹饥荒、旱涝,那招黄门的告示,我贴在东西市几个月了,更是早晚守在家里,巴巴等人报到,可眼瞅着这限定日期到了,人数还没十之六七,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走了捷径,东奔西走的寻了几个人伢子,私下交涉,花大价钱买了些孩子,补足人数!”
“呦,说漏嘴了吧!”郭内侍一脸得意,“就知道你小子没走正道!那这些孩子出身清白吗?”
“都是清白之身,祖上绝无从刑,家里人也签了卖身契——生死有命,绝不追偿!”刘爷拍着胸脯打包票道,“白纸黑字,都画了押的,将来便有人赖账,也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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