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乎解释的模样.堂堂楚皇低下架子对自己的儿子解释.当真是莫大的荣宠.还要怎样呢.
或许当真是有些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缘由.帛清经了父亲这一主动缓和气氛.非但沒有把那性子往下敛敛.反倒起了更为浓烈的一怀执拗:“儿臣明白.”颔首启言.“横竖是儿臣做的不够好便是了.”神情态度全然不是认错.分明是在负气.
这架势终于把帛睿心里那点儿最后的把持也给做弄的涣散.他怎么都是一国之君.要他对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那委实不可能.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够.
但正因眼前跪着的人是四皇子帛清.帛睿到底还是有着一分最后的自持.他胸腔起伏剧烈.却强行告诫自己压制住一触即发的脾气.心里明白再这么斡旋下去那脾气决计会收不住.趁事情还沒有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帛睿静默良久.终于负气的拂袖而离.
猛一推门刚好看见江炎立在不远.
猝不及防的推门令江炎避无可避.整个人直勾勾的入在了帛睿的眼帘里.
他登地起了不可收的尴尬.硬着头皮迎帛睿敛襟作礼:“参见皇上.”
帛睿狠狠的扫了江炎一眼.并未多言.迈步径自一路走远.
江炎直勾勾的在当地里愣了半晌.后心念一起.后知后觉的步入厢房.
见帛清正一个人对着半开的轩窗默默然失神.
江炎走到他身边.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步子抱臂而立:“王爷为什么不跟楚皇.好好儿说说自己的委屈呢.”方才这父子俩的脾气都有些急了.在门外立着未离去的江炎听得明白.
“父皇会愿意听么.”帛清不曾回目.径自一呵笑.
江炎明白他正在气头上.但帛清方才那通话归根结底还得归结于是在闹脾气.这是第几次因为性子的上來而跟楚皇弄得不欢而散.江炎有些数不清:“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你得罪陛下.当真是……”他忽地不知该如何评价.心道都历经了这么多事儿.荣锦王你也应该有个拿捏了.轻重缓急从來不知道取舍.却又要人怎么说你.“你就不能忍过了这一时么.”良久忖量.近乎咬牙的道出这么句來.
“忍.”帛清甫一侧首.目光到底落到了江炎的面上.“本王为何要忍.”神色有些落寞、亦含些许悲凉.“那是本王的父皇啊……”他长长一叹.却只于此.并不再多言其它.
这一句话委实就够了.江炎心口一阵洞开.霍然明白.在帛清心里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储君之位.他也一直都沒有想要过什么储君之位.他要的.是与父皇之间这一段难能可贵的父子真情.
故此便有了先前御书房里.帛清的那一通胡乱认罪……他是不忍父皇再因自己而作难.不忍那帮人对着父皇那般的苦苦逼迫.
那是本王的父皇.是父亲啊……我心里的不快不同父亲说道.却要去同谁说道.虽明知自己的兄弟也是父亲的儿子、理应受到父亲的袒护.可心里还是会有酸涩.因为太在乎.
即便是天家父子.即便明知道这段父子之情放于皇室便是上天赏赐的礼物.不可贪求久长、每一刻都是赚到.但那份血缘天性、那份前缘默契.终究还是做弄的人蒙蔽了心智、障住了理性.心甘情愿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这是沒有办法的事情.这是一段缘.而每一段缘的背后都必定充斥着一段同等的孽.
这几多心事帛清不曾吐口多言.可是江炎都明白.江炎他是明白的.
肩头一暖.帛睿侧目.见江炎抬手搭了搭自己的肩膀.神情动容、默契不消多说.
这一刻.帛清已干涸龟裂的心口似乎重被甘霖润泽.他太需要一处有力的屏障來倚靠自己看似坚强、实则已脆弱的溃不成军的善感多思的灵魂.他反手搭上江炎的肩膀.抿了抿唇.
兄弟两个以无言为安慰.心口那些积蓄着的不悦便顿然舒缓不少.
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早晚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