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殊儿却是不知道的,这阙《独步莲华》曲以音写意、以乐度人,而能编撰如此妙曲,实则是溶合了一位玉兔仙灵成千上万年来,游离、飘荡在这大千世界、万丈软红之中,所眼见、所躬身参与了的一场场浮沉往事、尘俗琐碎、沧桑变幻、一身修为……这诸般缔结出的所思所感交织一处,在一次又一次爱却不得爱、求更难得求的心境辗转之下,才于心念一闪时忽地成了此曲!
“原是这般离奇的好际遇……”帛逸皱眉兀自念叨,旋忽而不觉动情,一把握住殊儿的双手。
他此举来的突兀,殊儿一惊,却鬼使神差的没有闪躲。
“殊儿。”不知是不是被那仙曲撩拨、勾勒起了心中绷着的那根柔弦,帛逸眉目兀地泛起不能自持的动容。他声息急促热烈且又隐含怯怕,“在下心中一直都有一个至为浓烈的渴望……自从见到姑娘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我此生此世怕是再也难以自姑娘织下、布下的罗网里安然脱困。除非遍体鳞伤,不,是非死而不得出!”因情念迫切,故语气激昂,“我渴望可与姑娘日日夜夜就如此刻这般静然相守、不再离分。我渴望与姑娘海角天涯、明月松间携手漫步红尘,我……”在这一刻到底还是理性渐回,帛逸突然便说不下去了,只在不经意间红了一张玉璞雕琢的美面。
帛逸啊帛逸,你可真真当是枉自为了这自诩的风流性情!他暗暗着恼,咬着牙关深深在心底下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天风自不远那无涯的海平面上坦缓拂过来,带来一脉脉时浓时浅的飘渺水汽。一切静好。
氛围僵僵定在这里,忽觉安然如水、又忽觉尴尬若斯。殊儿忽地勾唇,浅浅抿了一丝梨花笑靥于唇畔流溢:“待我们离开孤岛,我们有着,大把的好时光……”
她的声音浅浅的,是一贯的温柔恬静。这句中肯的话听在耳里十分服帖,似乎是默许了、又似乎是……尚还并不能有十分十分的确定。
帛逸恍了一恍,兀地启唇苦笑。分明温存暧昧的景深因了这兀然起来的苦笑,似乎总变得或多或少濡染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感伤:“但愿可有一日,有幸与姑娘为这妙曲填词,与心心相印的真心爱人……天涯海角、共吹笛抚琴,吟唱这一阕天上罕有、尘世无双的《独步莲华》。”
这一时不知是什么样的一脉心念恰如热流涓涓贴烫,殊儿心头一热,反手握住帛逸慢慢抽离的手背,睁了蒙着一层稀薄雾气的眸子,笑颜灿然、吐口轻徐,“会的。”
这笑颜美得胜过灼灼桃夭,分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一辙的遥不可及。帛逸最是承受不得殊儿的转盼多情,却在这一刻,一颗心一缕魂都跟着丢在了流转不歇的孤岛上荒芜的海风里,而这心,却是在无声无息中破碎了的……
心思只有帛逸一个人在动,故而真相只有帛逸一个人明白:待得它日他与殊儿离开这所命中际遇、两两相欢的海中孤岛,那时的上官殊儿,必然已经双目复明,也便必然,不会记得她生命中曾出现过一个帛逸!在她……尚且还浸在青涩中的、以及最美好的两段年华里。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忘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