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竞风在这个当口回了神智,急急走下台阶到了殊儿身边:“云离这些日子都已经半疯了,你若再不回来她就真的疯了!哥哥也离疯不远了……”分明一直都在克制情绪、故意做出镇定姿态,但吐言之后到底再压抑不住这心念。竞风抬手覆上妹妹的肩膀,长长叹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又甫地后知后觉,“你这一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儿?你……你这,你受伤了?”
殊儿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她遗失了由头至尾几乎全部的记忆。张了张口才欲敷衍,又听云离啭啭的哭起来。
云离哭腔嗫嚅:“自打那日留了你一个独困于危险境地,回还之后我的魂魄便似是随时都会离了本体、飘忽涣散一般……后又百般寻你不到,我竟日里更是恍恍惚惚,久而久之白日见鬼幻觉叠生,便是连做梦,梦到的都是一大片一大片血腥狰狞的天地,贪婪残忍的祭祀仪式,你可怖扭曲的脸……”不知不觉她又沉入了脑海深处这些自己作想出的、演绎呈现了整一个月的场景中,兀地双目放空,眼看便复又有了于梦魇阴霾的驱使之下发疯的趋势。
这情态被看在眼里,慌得竞风与殊儿忙拼命的唤着云离的名字,这才遏住了她再一次深陷泥沼的趋势,把她由思潮的囹圄里再一次拉回了现实。
云离方才一张面色、一副神情很是难看,甚至有些近于生命抽离、心智迷失的诡异可怖。委实是把殊儿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反观哥哥竞风虽也明显揪着心,但并没有似殊儿般的惊诧之态。她便明白,自打自个失踪以后,云离这个样子想必已经出现过很多次,这般几近发疯的状态想必也持续了很久了吧……真是自己做的孽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没个头绪的大事儿,居然能把一向性子爽利的云离给做弄成这个样子!
念头竭力追溯,殊儿强迫自己定了定芜杂的情绪,开始强迫着自己努力去回想、去探寻可以寻得到的最后的那段记忆。
记得她初初来到帝都皇城,晨曦里辞了哥哥去找云离……中间这一段记忆是亏空了的,转瞬便跳转到一个很破碎的记忆片段,依稀记得自己与云离在一道有些发偏、发阴的小巷子里被人给围堵了,对,是一群乞丐。
额心并着太阳穴在这一刻撕裂般的疼,殊儿紧蹙眉头、抚按住几欲迸裂的头颅。一时被这痛楚之感做弄的活来死去,零星记忆也于此刻在脑海深处不太连贯的蹦跳、接踵……她似是被谁给打扮了一番,着了艳红的衣裙、施了浓烈的妆容,被近似押解着的往堆着木柴的高台方向走。
“噌——”脑仁儿一个厚重哄鸣!痛楚感跟着突然煞是莫名的消失了,殊儿猛地抬首,神情涣散、记忆深处便又遗下一大片无力填充的空白。她是真的再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殊儿的一通神态转换看得身边的竞风心里一抽抽的担心:“别。”忙止住她,皱眉沉语十分的关切疼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哥哥知道你此时此刻必定难以平复。先不要去想太多,好好儿休养一段时日,身子骨要紧呐!”
竞风的语气里充斥着慰籍人心的温暖,殊儿心念跟着一动,忽而十分贪恋这种亲情的滋养感,当真便不再去过多执着,止了念头对着竞风莞尔一笑、颔首应下。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悸动冲淡了这几人的警觉,直至时今这话这旧絮的念的也已差不多了,转首顾盼,是时这几人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身边不远还立着一个帛逸!
羽睫和风轻颤,殊儿甫想起自己方才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陌生却偏生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的公子。
尚不待她多做忖量,云离突迎了帛逸抬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一双清眸对着帛逸上下扫了一圈,云离语气诧异与疑虑并存。
“你认识这位公子?”竞风接口发问。
“当然。”云离侧目,“那日我与殊儿在蓬莱居,与这公子一并饮了几杯。这样结识的。”如是措辞着,复转目向殊儿看过去,“好妹妹,你怎么会同他在一起?”念头峰回,“是他把你救下来的?”
“这……”面着云离有些连珠炮的发问,殊儿颔首抿唇,辗转片刻复一抬软眸、波光清凉,“实不相瞒,自打我莫名其妙在上官府门口苏醒之后,就始终都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不认识这位公子。”于此浅扫一眼帛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殊儿见帛逸精致却蒙着黯淡的眉梢眼角,在听到自己言出这番话的时候,本就不太清朗的眉目之间又兀地泛起微伤。她忙错开眸光不再管顾,纤心却冷不丁揪了一下,牵出十分青涩的疼,这疼来的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