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么说,阮侍郎也算是扬州人了。”苏凌阿忽然竟似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一下子兴致勃勃,道:“不知阮侍郎在扬州之时,可知道‘扬州瘦马’之名啊?老夫在江宁府,可有不少扬州的朋友前来,给老夫推荐了些精品呢。唉,只是老夫年纪也大了,可是享受不得了啊……阮学使,您这一生老夫看来,真是再幸福不过了。”
阮元听了,也不禁微微变色。所谓“扬州瘦马”,其实指的是扬州的妓女,因扬州在清中叶日渐繁华,许多轻浮文人、富商人家子弟便在妓院中一掷千金,相继以坐拥名妓为荣。但阮元在扬州生长二十余年,绝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读书学习之上,平日一是家中并无余钱,二是家风严谨,绝不会与妓院有所交往,三是他本也不感兴趣,所以他一生中竟是从未碰过妓院,而且与阮元交情颇深的一批文人如焦循等,也都绝无涉足妓院之事。不仅如此,各人也都看不起成日出入妓院的文人墨客,平日讳莫如深,便似妓院都不存在一般。却不想这一日,竟是苏凌阿意外在阮元面前提到了这件事。
可苏凌阿毕竟官职在自己之上,所以阮元也只得陪笑道:“苏中堂这说哪里话来?在下年轻之时,本也是个愚钝之人,想着若不能倍加刻苦,全意读书,未来生计都不知如何是好呢。至于中堂所谓‘瘦马’云云,在下确实也没想过那么多。”
苏凌阿听着阮元之言,不免有些失望,但阮元总也算尽了礼数,只好笑道:“其实阮侍郎的家事,我也略知一二,尊夫人这是什么人啊?是当今衍圣公的胞姐,堂堂的圣人后裔嘛。这牡丹海棠一般的人物在家里,侍郎还在乎那些庸脂俗粉干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这扬州既是‘瘦马’天下闻名,也必然是有钱的人家多了,才能供养得起那‘好马’嘛。这扬州的财力,我在江宁府的时候,可是亲眼见得不少,不说别的,就单说你那里盐商……嘿嘿,老夫来做这两江总督,其实也不为别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图什么呀?就为了一点棺材本嘛。可那一日啊,这扬州八大盐商,一起来我府上送了点迎见礼,嘿嘿,就那一日,老夫想着这棺材本也就赚足了。你说你们扬州的商人也真是心善,我可没强迫他们做什么啊?”
阮元当然也知道,苏凌阿说是毫无强迫之事,暗中勒索,甚至各种威胁,只怕也给盐商们使了不少,心中对苏凌阿自是全无好感。但毕竟碍于情面,还是陪苏凌阿干笑了几声。
忽然,苏凌阿又道:“不过我想起来了,我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小笔贴式,曾经和太上皇一路南巡过一次。当时我记得,扬州最大的一家盐商,是姓江的对吧?可怎么我来做了这两江总督,这江家竟只排到了八家盐商最末一位,也只送了一万两银子过来……阮侍郎,我记得您和这江家的江镇鸿,似乎也有些交情,您说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