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深知皇后本是性情中人,此番言语,却也不是作伪,一时心中,更为酸楚,看太医已经不在,只剩下自己、后妃和绵宁四人,也小声道:“不想当日却是如此,乾隆三十八年,皇上择储时立了我,三十九年,选秀女的时候选了你。那时候,十一皇兄已成了亲,迎娶的却是文襄王的妹妹。当年不知多少人暗地里说,十一皇兄是亲上加亲,既是皇上垂爱之子,又与富察一家再续姻缘,定是他做皇上了。可不想……”文襄是福康安的谥号,他去世之后,乾隆对他破格加封,赐了嘉勇郡王,即为文襄王。嘉庆没有说的是,原来当日乾隆已经定了太子人选,便刻意裁抑于他,有意选了家世平凡的喜塔腊氏做他的嫡福晋。这样嘉庆做皇子时,便会被亲王大臣们认定不受乾隆看重,并非太子人选,不至于过早形成气候,只是没人想到,乾隆此举虽看似维护了朝廷稳定,却也让喜塔腊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皇上也无需烦恼。”皇后轻声道:“其实回想起来,妾根本就不是做皇后的人选。妾近日想来,只觉少年之时,外面天地是何等开阔。却比这深宫之中,要快意得多了。做了皇后,每日晨昏定省,白日饮食起居,俱有严令,竟也不得几时安逸。你在外看得是嘉庆二年,我这里却还是乾隆六十二年,又有几个后宫之人挂念于我?皇阿玛他……平日见他,也从来都是一般的不动声色,他多笑几次也好,多责骂我几句,我也认了,可如他那般一言不发,我……我却怎能安心得来?这样的日子,我却是不愿过了,是以那日才找到你,想着……”说着说着,一口气渐渐用尽,也不能再言语,只在一旁轻轻喘气。
嘉庆看着皇后神貌,也不禁暗暗摇头,所谓帝王心术,在乾隆身上,可谓登峰造极。只是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术之下,却是多少如皇后之人的疑惑、惊惧、痛楚,甚至绝望……
想到这里,自己也喃喃道:“或许,这般命运,在那拉氏北返那一日,就已经注定了啊……我十二皇兄本是嫡出,他经术文章,远胜于我,可因为那拉氏的事,最后被立做太子的却是我。我对那时之事,也颇为不解,后来看了宫中档才发现,那年好多个日子,原本都是皇阿玛诏了那拉氏用膳,可她的名字,却被贴子盖住了,贴子上写的,都是我额娘……”
也或许正是乾隆中期,魏佳氏得宠,才让那拉皇后因嫉生怒,竟而断发。也正是魏佳氏受宠,嘉庆才以十五皇子的身份后来居上,被乾隆拟了太子,才有了喜塔腊氏做嘉庆嫡福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