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思绪中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后,才缓缓地将烟雾从口中吐出;
升腾而起的烟气,缭绕在老翁的身旁,仿佛一幅悠扬的画卷,给世人展现出一副往事的回忆,勾勒出了当年披荆斩棘、开荒拓地的艰辛岁月,诉说日月流转间的点点滴滴。
“娃儿啊,开地,是会死人的。”老翁缓缓说起他家的故事。
……
老翁他家祖上,用了两代人,才开了十三亩旱地。
在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前朝万历爷时期吧,老翁的祖上家乡遭了白灾。漫天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地上的积雪厚达几寸深。
富人家有暖炕,冬衣,热汤;穷人家却热水都舍不得煮,只能靠自己身板硬抗。
熬得过,就是过了一节;熬不过,就是过了一劫。
所谓的瑞雪兆丰年,那是给还活着的人。冬季,死得人多了,地也肥了,人也少了,来年吃粮人少了,自然是个丰年。
降雪尚且能忍,雪融之时,才是真正的杀人天。
那年积雪融化,倒春寒来临,爹妈和弟弟妹妹都熬不过,陆续冻死饿死了。
祖上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靠着身强体壮,硬生生地抗了下来。
老娘临死之前,掏出了家里最后一把稻种,塞给少年后,就咽了气。
而孑然一身的少年,则孤身一路南下,一路逃荒。
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远,逃到通州,还在逃荒路上捡了个一起逃荒的老婆。
到了通州的一个叫东乡的小县城附近一个村落,夫妻二人被心善的地主老爷收留,靠着一身的力气,成为家里的长工。
就这样白天给地主耕地、劈柴、割草、喂羊,晚上就睡在地主家的羊圈。
不是地主做贱人,而是地主家也没多余的房子,反正你要就睡,不要就自己想办法弄个地方睡。
羊圈是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木屋,对于逃荒的人来说,自己去搭茅房还不如先跟羊一起挤着,至少晚上还暖和,这对逃荒路上历经白眼和恶意的少年夫妻而言,此处已是人间仙境,又岂敢妄生贪念。
可人总是不安分的。
等人安定下来后,肚子也算能有五分饱了,就开始琢磨着能落个户,成为这里的正经人家。
而落户则必须要有产业,不然就是流氓。
流氓,就是流动的、不稳定的无产人员,这种人受不到朝廷的保护,随时都可以抓捕,击杀。
而不想当流氓,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地、房屋、生计。
吴世璠提了对老翁的故事提了个问题,
“老爹啊,为什么你祖上不能回老家呢?灾过了,回老家不好吗?”
老翁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苦笑着说,
“娃啊,因为老家已经回不去了。老家的地,已经在灾年卖给了贪婪的乡绅,换成微薄的口粮逃难了。不然你以为祖上仅靠一把米,就能逃到南方?我祖上的媳妇,就真的是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