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奇怪的变异,也许是长时间食用尸肉导致的结果。荒野上死去的人,除了自然或者某种意外而死亡,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因为疾病。受辐射影响产生变异的不仅仅是人类,病毒和细菌同样也在发生变化。它们比旧时代的祖先更强,更能适应新的环境,由此引发的疾病也比以往更加可怕。在无法得到有效治疗和药物控制的情况下,患病的流民只能等死,继而成为被同伴熬煮在锅里的肉。
营地里每一个人都会分享这种食物。高温消毒的方法是否适用于所有病菌,谁也没有做过透彻、详尽的实验。就这样,病死者的肉很快进入到更多的活人肠胃,在提供营养物质的同时,也使细菌有了新的寄生宿主。它们不一定会成为新的疾病来源,但是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小东西,肯定会把宿主体内的细胞和某些器官改变成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就像人类总会用各种家具把自己的房间装饰得漂漂亮亮一样,这种让自己住的更加舒适的做法,在病菌看来的确无可厚非。但是由此引发的结果,是人类体内逐渐生长出新的,与旧时代人类截然不同的变异组织和器官。
这决非危言耸听。如果让一名旧时代的外科医生穿越时空限制,在一名新生代人类身上进行最全面、详细的解剖,他会震惊地发现——自己解剖的人类心肌异常强大,淋巴结散布的区域会更加集中,体内的网状腺体也会衍生出许多完全陌生的东西。甚至就连骨胳与神经系统的分布与构造,也变得越来越适应奔跑。
变异并非个体现象。由于食物来源和生活习惯的问题,荒野上的流民变异机率要比定居点内的平民高得多。病变组织也会随着女性受孕和生产,出现在新生婴儿体内。长时间的病体改变和多代遗传的自我完善,加之人体自身免疫系统的进化,使得在婴儿体内出现的变异组织并非完全有害。如果抛弃那些可能导致未来病变的非良性因素,它们其实就是人体吸收和抵抗辐射的主要器官。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隐藏于体内,或者直接生长在身体表面的瘤状物质,荒野上的流民才能在强烈的辐射环境下生存。
在许多流民当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食用新鲜的死婴,能够使食用者拥有对抗疾病的特殊能力。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一说法的实际来源,也没人指责这种说法根本就是荒谬。因为的确有很多人在食用婴尸之后,出现了疾病痊愈的现象。
人总要想办法生存。无论生存方式是否残忍,活下去,是存在于每一个人潜意识深处的本能。
利用死婴获得抗体,这是新生代人类在缺乏药物治疗的现实面前,对抗死亡的无奈之举。然而,与人类历史上记载的各种邪恶来源一样,这种本意原本为保存绝大多数人能够存活的方法,却逐渐演变成为流民首脑和统治上层的残忍特权。以莱彻尔营地为例,博格和他的儿子就很喜欢蒸食婴儿。这已经不再是为了治疗疾病的需要,而是单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贪婪和对食物的特殊**。毕竟,比起肮脏的死人尸体,还有从荒野生物身上割下的变异肉块,新生婴儿肉质更嫩,滋味儿更鲜,营养也更加丰富。
王大厦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他从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妻子的调戏和身体侵犯。他很少笑,也从不发怒,似乎天生就缺少这两种人类必须的情绪神经。那个叫做库黛子的女人,和营地里很多男人有染,谈不上是是更主动一些,但是无论耳闻或者目睹,王大厦从不发表任何意见。仿佛,那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久而久之,莱彻尔营地的流民们很少叫起王大厦的真名。取而代之的,是诸如“王大傻”、“王傻比”、“王绿帽”之类的侮辱性名词。在营地里居住四年,库黛子怀孕六次,连同多胎的数字计算在内,总共生产了十二名婴儿。除了两个死婴被全营人分食,另外十个,都被博格弄走,加上各种调料,装进锅里蒸熟。
“柿子捡软的捏,人挑怂的欺负。”这是从旧时代延续至今的不变恒理。在博格看来,把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傻子老婆当作食物来源,远远要比使用强力要求其他流民主动献食安全得多。事实也的确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王大厦从未对此有所怨言。他甚至总是面带微笑地说:“想吃,就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