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鉴真一到萨摩港,贤和尚就受藤原武智麻吕之命,前来责难,甚至表现出势不两立的态度。
然而实际上,在临来之前,藤原武智麻吕已经传下了命令,贤此行许败不许胜。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来,迷惑扶桑佛门;二来,替鉴真和尚立威,试想,连鼎鼎大名的兴福寺贤都败在鉴真和尚的手下,其他人还用提吗?
然而贤和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认输可以,但得输得漂亮,输得光彩。最好是自己展现了足够的力量,让信众们叹为观止之后,再主动认输。
没想到,鉴真和尚如此厉害,竟然一点机会都没给兴福寺,让他完全下不来台。
崔耕听完了,暗暗寻思:兴许贤和尚还没说谎。在历史上,鉴真先退一步,承认“自誓受戒”的部分合理性。兴福寺的和尚随后就表示,已经被鉴真折服。
这事儿固然可以解释成,双方经过多次交锋,鉴真的实力明显占优,兴福寺不得不妥协。双方在世人面前,演了一场“惺惺相惜”的好戏。
但也同样可以解释成,兴福寺的和尚们,本来就跟鉴真是一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做戏。
想到这里,崔耕道:“照大师的说法,您是受藤原武智麻吕大人之命,全力配合鉴真大师整顿佛门了?那可太好了,咱们以后得多亲多近啊。”
鉴真和尚也颇为高兴,起身微微一躬,道:“今日在萨摩港上,贫僧多有得罪之处,万望贤师兄恕罪啊。”
贤赶紧回礼道:“好说,好说……呃……”他面带难色,欲言又止。
崔耕察言观色,道:“怎么?大师有什么话要说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碍难之处?”
贤坐了回去,一嘬牙花子,道:“本来是没什么碍难之处的,不过,今天不是那玄回来了吗?这事可就难办了。”
“怎么个难办法呢?”
“玄是个野和尚,并未在任何寺庙出家。偏偏其人口舌伶俐,迷惑了不少信众,被国人认为是了不得的大德高僧,连贫僧都不得对其礼敬三分。如今他甘冒其险,前往大唐刺杀崔耕……无论成败,他回来之后的声望都会更上一层楼。另外……我听说啊……呃……也做不得准的……”
凌十三听到这里,不耐烦了,忍不住道:“我说你这人,能不能说话痛快点儿?这里又没有外人,这么吞吞吐吐的干啥?”
贤和尚下意识的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又起身检查了一下轻风客栈紧闭的门窗。
然后,他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大家都这么说……这玄和尚对于风月之事,甚有研究。他和平城京内许多贵妇不清不楚的,这其中甚至有……甚至有……藤原光明子皇后。”
“这么大来头?”凌十三忍不住惊呼出声,道:“他敢干出这事来,那你们扶桑的圣武天皇还不砍了他的脑袋?”
贤微微摇头道:“为什么要砍?莫说这事没什么真凭实据了,就是确有此事,玄也罪不至死啊。”
“给天皇戴绿帽子,还罪不至死?”凌十三目瞪口呆。
崔耕却明白,贤和尚所说的是事实。扶桑和中国的风俗文化,有很大的差异,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比如说,秦朝有个人叫,和大秦太后有私,还生了两个儿子。秦始皇掌权之后,不仅杀了,连那两个孩子都被斩草除根了。
几十年前,神龙政变,武则天被逼退位,与此同时,她的两个男宠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不仅首领不保,连家族都被连根拔起来。
但是扶桑对此事就看开很多了。
扶桑历史上有一位孝谦女皇,也就是如今的圣武天皇和藤原光明子的女儿。
孝谦女皇有个僧人男宠,法名道镜,号称男子之物冠绝扶桑。道镜和尚仗着女皇的权势,权倾朝野,甚至差点做了天皇。
孝谦女皇去世后,道镜尽管受了贬斥,但依旧是扶桑三大寺的主持之一,根本就没受什么严重的影响。
当然了,孝谦女皇现在还未出生,如今依然是圣武天皇和藤原光明子刚成亲不久的时代。
崔耕道:“十三你莫乱想,按照扶桑的风俗,玄和尚的确罪不至死。再者,他冒死走一趟大唐行刺越王,什么罪过都抵消了。”
“何止是抵消啊!”贤和尚极为不甘心,道:“这次行刺大唐越王,正使是阿倍仲麻吕,负责监视阿倍仲麻吕却是玄,其人的地位绝不在阿倍仲麻吕之下。大家请想,藤原武智麻吕大人,不过是想找一位高僧,吸引扶桑佛门的仇恨而已,让谁当不是当啊?鉴真大师可以,玄和尚立下如此大功之后,也不是不行。他为什么一定会选鉴真大师呢?所以,咱们得同仇敌忾,共同想办法对付这个玄。”
杨玄琰质疑道:“奇怪了,鉴真大师和玄和尚,对你们兴福寺有什么区别?怎么看你现在的意思,比我们还着急对付玄呢?该不会你主动隐瞒了点什么东西,刚才所言的一切,都是为了……借刀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