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橘诸兄应声,崔耕就来到了法进和尚的面前,不慌不忙地道:“法进和尚,刚才你对大家述说了两个事实,其中第二个事实,恐怕与事实不符啊。”
“怎么不符?”法进发问道。
崔耕道:“你说鉴真大师与扶桑无尺寸之功,这就不符合事实。众所周知,鉴真大师传下种牛痘之法,解了京畿的天花大疫,不知救了多少平民百姓乃至于公卿的性命,堪称活人无数。这不是天大的功劳吗?”
“这个么……”法进目光一滞,一阵语塞。
崔耕继续道:“反观令师玄和尚,他放弃优渥的生活,前往大唐行刺越王崔耕,的确是精神可嘉,但问题是,他行刺越王失败了。非但如此,我还听说这次失败的起因,就是他偷《金乌玉兔集》。人死为大,咱们不说玄和尚有过,但说他有功,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我……你……这个……”法进还是无法反驳。
但崔耕这话着实太尖酸刻薄了些,直把他气得面色通红,一阵咬牙切齿。
扶桑百姓们对玄的感情没那么深,听了崔耕这些话,目中的愤恨之色忽地黯淡了下来。
“对啊,崔海护法此言有理。玄大师只是精神可嘉而已,实在是对咱们扶桑没什么功劳。”
“鉴真大师解了京畿大疫,活人无数,才是有大功于咱们扶桑!”
“那玄大师难为鉴真大师,岂不是一个无功之人难为有功之人?咱们……咱们似乎应该站在有功之人那边啊?”
“仔细想来,法进大师行刺鉴真大师之事,他确实不怎么占理,这事儿难办了,连求情都不好求。”
……
百姓们就是墙头草随风倒,被崔耕这么一说,迅速转变了立场。
待他们声音渐低,崔耕又继续对法进道:“刚才咱们是说情,从扶桑百姓的感情来讲,你为玄的报仇之举,并无可恕之处。现在咱们再来说说理,不谈律法,只谈现实。鉴真大师若宽恕你,你恐怕还会派人行刺他吧?”
法进傲然道:“那是自然。吾等玄大师的门人弟子,为师报仇义无反顾。”
崔耕道:“那就是了,从鉴真大师的安全角度讲,你似乎也不应该得到宽恕。”
他这么一说,百姓们更不好坚持为法进求情了。他们再偏向法进一边,也不能说,鉴真大师你大方点儿,任由法进刺杀你吧?
好生而恶死乃人之常情,法进和尚听了这话,目中也是一阵灰败之色。
但他嘴中却依旧强硬,道:“哪那么多废话?贫僧早就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着话,他把头一偏,混不吝地道:“来吧,给佛爷来个痛快吧。”
崔耕轻笑一声,颇为玩味地道:“法进和尚,莫这么着急嘛,听本护法把话说完:嘿嘿,你想死,我却……想你活呢!”
“啥?活?”
唰!
就在法进一愣神的时候,刀光一闪,他身上的绳子被迅速斩落。
紧跟着,崔耕右手一展,道:“法进和尚,请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你……你为什么会放了我?”
法进瞠目结舌,简直怀疑自己是身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