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备真备苦笑道:“一般的官员是不敢动您,但是,这不还有上万名士子吗?”
“他们几天前就服了啊?怎么现在考试都考完了,反而要动本座呢?”崔耕越发疑惑了。
吉备真备道:“以前是科举还未开始,他们都有中进士的希望,不愿意鱼死网破。但问题是,现在科举已经结束了啊!那些未中举的士子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可不就都集中到您和鉴真大师的身上了吗?”
崔耕道:“难道这些人的怒火不应该集中到主考官身上?”
吉备真备伸出了三根手指,道:“其一,往年可没有和尚做科举的监察官。那帮士子们的心里早就郁闷透了,当时只是勉强压下来而已;其二,这次科举的舞弊甚多,上榜之人颇多不学无术之徒,士子们的心里就更郁闷了;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他们都认为,这次科举如此不公,是受您的影响。”
崔耕听到这里好悬没气乐了,道:“贫僧只是这次科举的监察官,而不是主考官。他们谁能中进士,谁中不了,我管得了吗?我就是想作弊都没机会啊。”
吉备真备解释道:“话虽如此,但您架不住有些人的联想啊。崔海大师,您知不知道,这次科举状元的文章是怎么写的?”
“这我哪知道?”
“您不知道,我告诉您:他写的是,我扶桑欲退崔耕,必须祈求佛祖保佑。所以建议朝廷,在东大寺内,建一尊世上最大的释迦摩尼铜像。即便耗光国库,也在所不惜。这种文章竟然成了状元的文章,您想想,众士子们能信服吗?能不联想到您和鉴真大师的身上?”
“我……”
崔耕听了吉备真备的话,真有点儿傻眼。
倒不是他不信任吉备真备的话,在历史记载中,扶桑人的确在东大寺内建了这么一尊佛像,也就是著名的奈良大佛。
此佛像高达十余丈,用铜五百吨,黄金五千两,各种材料无数,役使十万人,耗时两年的时间才完工。
为了建造奈良大佛,扶桑人不光是掏空了扶桑的国库,还对农民加了重税。
最终的结果,是造成了平城京内流民饿殍遍地,其他地区农民起义此起彼伏。橘诸兄的儿子橘奈良麻吕看到了便宜,起兵叛乱。虽然最终扶桑朝廷平定了橘奈良麻吕之乱,但也是元气大伤。
当然了,那时的扶桑人修建奈良大佛,为的不是逼退自己,而是祈求佛祖保佑扶桑安定。
更深刻的原因,则是圣武天皇希望用这大佛,镇压长屋王的怨灵。
没错,就是为了“镇压怨灵”这么荒谬的目的,扶桑人修建了劳民伤财的奈良大佛。
没办法,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扶桑人都有奇特的“怨灵”信仰,他们认为尊贵的人若死的冤枉,就会化身怨灵,给活人带来重大的灾难。
平城京的天花之劫,藤原四兄弟病死,就被很多人认为是长屋王的怨灵在作祟。
仔细想来,既然圣武天皇认为奈良大佛能保国泰民安。那么,病急乱投医的情况下,觉得此佛能让自己打消攻打扶桑的念头,也挺符合逻辑的。
只是,在这种种阴差阳错之下,最终竟变成了士子们要围攻自己之局!
崔耕眉头紧皱,气急败坏地道:“天皇要建大佛,关贫僧什么事儿啊?不行,我得上报天皇,让他……诶!”
忽地,崔耕心中一动,改口,道:“不对,我想起来了!其实,任由士子们围攻贫僧,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