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早朝。
众位宰相、三省六部的尚书侍郎、乃至京兆尹、大理寺、太常寺等衙门的主官……等等,来得非常齐整,就是崔耕都来到了现场。
刚开始大家讨论的都是常规议题。
比如说,武氏族人如何处置的问题。
对于武则天一般的族人,当然可以放过,毕竟武则天是李旦的亲妈。但是,武三思和李旦一家仇深似海,李隆基他妈窦德妃和李成器他妈刘王后之死,都和武三思脱不了关系,所以必须有个了局。
最后,朝廷决定,武三思已死,就将其坟墓毁坏,把他的尸体拖出来,挫骨扬灰。至于武三思的所有后代,则统统斩首。
再比如,李旦之前为李重俊平反,封他为节憨太子,随他起兵的人也俱皆平反,都赠与了官职厚葬。
现在太府少卿韦凑认为:原太子李重俊举兵,手持利刃威逼中宗,这实在是太无礼了。他起兵诛杀武三思父子,值得嘉奖。但为了自己当皇帝,绝对应该贬斥。所以,应该给他一个别的谥号,并且取消对那些追随他的人的赠官儿。
群臣虽然觉得此言有理,但谥号已经发出,再收回来显得朝廷太过朝令夕改。
最后决定,李重俊的谥号不变,但他那些随从之人,只能说是无罪,不应给予赠官。
另外,大家还讨论了原来驸马王同皎,宰相张柬之等人的谋反问题。关于这个案子没什么争执,大家一致同意平反。
……
总地来说,今天的议题可以用四个字儿来形容拨乱反正。武三思和韦后都是祸国殃民的大坏蛋,凡是以前跟他们做对的人就都是好人,理应嘉奖。跟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人,就都是坏蛋,理应罢黜甚至杀头。
朝臣们的意见大体一致,没什么争执。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这场朝会就如此顺利的结束之际,忽然,新鲜出炉的宰相薛稷出班跪倒。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薛相请讲。”
“刚才大家讨论的,实际上都是如何处置韦氏余孽的问题。不过……大家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呢?此人往昔跟随韦后做了不少坏事,但是如今,却还高居朝堂之上。”
“哦?此人是谁呢?”
薛稷下句话简直石破天惊,道:“当朝宰相崔日用!臣请陛下将崔日用罢黜,还我大唐朝廷一个郎朗乾坤!”
“啊?我?”
崔日用当时就急了,道“没错,我过去是依附过宗楚客,算是韦氏一党。但是,此次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已经将功补过了啊。”
“大功?你还有脸说?”薛稷不屑道:“要不是宗楚客,你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当县令呢。你无非是见机不妙,卖友求荣罢了。如此一个卑鄙小人,有何面目为我大唐宰相?”
崔日用气急败坏地道:“好,姓薛的,你要揭老底是吧?那咱们就好好地掰扯掰扯。莫看你和陛下是亲家,实际上,你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对得起陛下吗?说我依附宗楚客,你敢说自己没给宗楚客送过礼。而且,你还拍过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的马屁呢。”
“擦!你信口雌黄污蔑老夫的清名,老夫跟你拼啦!”
啪!
薛稷恼羞成怒,冲着崔日用就冲了过去,挥起巴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恶狠狠地给了崔日用一个大嘴巴子。
崔日用心高气傲,何尝受过这等委屈?他大怒道:“臭不要脸的老贼,你特么的还敢动手?动手,你打得过我吗?”
当即,飞起一拳,直袭薛稷的面门。
就这样,当朝的两大宰相厮打在了一起。
只在顷刻之间,二人都挂了彩了。李旦这才下令,命殿前武士将二人分开。
他大怒道:“堂堂宰相,在金銮殿上大打出手?你们这是把朕的朝廷当成什么了?菜场吗?必须严加处置,以儆效尤!”
顿了顿,又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儿,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到底如何处置他们,大家议一议吧?”
“……”人们面面相觑,都没出声。
无它,谁比谁傻多少,谁敢乱说话啊。
那薛稷是好惹的吗?皇帝陛下的好朋友兼儿女亲家,宰相班子里,唯一一个代表陛下意志的人。
你说处置他,让陛下以为是针对自己的怎么办?
那崔日用也不好惹啊,唐隆政变的三驾马车之一,临淄王的铁杆心腹。你说处置他,让临淄王误会了可咋办?
要知道,临淄王有八成的可能为太子,也就是日后的皇帝。那是好惹的吗?
得了,大家还是闷声发大财吧。
李旦见大家都没说话,看向崔耕道:“崔相,你怎么说?”
“这事儿倒也简单。”崔耕微微一笑,道:“宰相乃为辅佐陛下治国理政所设,若是宰相班子不合,势必影响国事。但是,若陛下勉强压服,又免面口服心不服。所以,必须断然处置。”
“你是说……将某人贬官出外?”
“非也,非也。”崔耕摇头道:“是非曲直,哪是那么容易辨清的?拖延时日,恐怕耽误了国事。所以,微臣以为……从今日起,定一条规矩:但凡宰相互相谩骂或者厮打,不必分是非曲直,一律罢黜。”
“妙啊,崔相此言此言甚是有理。”李旦看向四周道:“众位爱卿,你们觉得呢?”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崔耕这话真的非常有道理,群臣纷纷同意。
李隆基却着急的眼珠子都红了,高声道:“不可!万万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