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绣这才起身,道:“二郎你来了,坐吧。”
有个小丫鬟将一蒲团递了过来,叔嫂二人相对而坐。
崔耕仔细望去,但见嫂嫂瘦了许多,脸上甚至有些不正常的惨白,双目也不似以前有神。
他有些心疼,轻咳一声,道;“嫂嫂这里真够冷清的啊,您没事儿也莫光烧香拜佛,出去走走也挺有好的。”
苏绣绣微微摇头,道:“没什么兴致。”
“不愿意动弹的话,找几个人玩玩双陆什么的,也挺好的。”
“没意思。”
“呃……”
崔耕也没啥好法子了,转移话题道:“诶,琏儿去哪了?”
琏儿就是崔耕和王美芳生的孩子崔琏,今年九岁了,过继给了他大哥崔皓,现在从礼法上讲,苏绣绣才是崔琏的亲妈。当然了,实际上崔琏现在是两边跑,相当于得到了两份儿亲妈的宠爱。
提到崔琏,苏绣绣的脸上才泛起一丝笑模样,道:“琏儿在那翠鸣楼内,随着先生读书,我让他没事儿少到我这儿来。”
“为什么?是不是美芳她……”
“不光美芳的事儿。”苏绣绣道:“是我不让琏儿过来的。”
“为什么?琏儿惹嫂嫂生气了。”
“那就更不是了,我是怕自己克着他。”
“啥……克着他?”
苏绣绣面色一肃,道:“二郎,嫂嫂今日把你找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我是个不祥之人,再待在王府内,迟早会给你招灾惹祸。所以……我想出家。”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耕这才明白,为何嫂嫂表现地如此古怪。
他当时就急了,怒道:“什么克孩子?什么不祥之人?这是哪个长舌妇说得?您告诉我,我撕烂了他的嘴。好啊,装神弄鬼,竟然装到我岭南王崔耕的身上了!”
但是,苏绣绣的脸上,却是无悲无喜,淡淡地道:“没人告诉,是我,是我自己想的。怎么?二郎你要撕了我的嘴?”
“不……不是……”
崔耕当时就有点傻眼,深吸一口气,道:“嫂嫂,您听我说,克人这种事儿,都是无稽之谈……”
“哼,无稽之谈?”苏绣绣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我嫁了你哥之后,没两年他就死了。后来,贺旭想纳我为妾,亲事还没成,就被武良驹杀了。再以后,我爹死了,我弟弟也死了……难道都是巧合?恐怕这些人,都是我克死的吧?”
“这都哪跟哪啊!”崔耕简直哭笑不得,道:“你若真的克人的话,那我也和你甚是亲近,怎么就没见我被克死?”
苏绣绣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你命硬。但尽管如此,你想想,你多少次面临九死一生之局?恐怕我再留在府中,终有一日,你也会……二郎莫劝了,还是让我出家吧,我不想再害人了。”
“……”
苏绣绣的逻辑非常通畅,饶是以崔耕的机智,此时也感到一阵阵无话无语。
苏绣绣道:“二郎可是不再阻我了?”
“哪啊。”崔耕摇头道:“您这个道理不对哈,虽然我不知怎么说服您……诶,有了!”
忽地,崔耕眼前一亮,道:“南禅宗的慧明大师德行高深,万民称颂,要不……我找他给您念叨念叨?
苏绣绣摇头,淡淡道:“我不信他。”
“不信慧明没关系,还有扬州的鉴真大师。不光咱们大唐人对他甚是敬仰,就是扶桑人都来请他去扶桑弘法呢。”
“我也不信他。”
“那还有新罗来的金乔觉大师,相传他乃地藏王菩萨转世,也甚是厉害啊!”
“行了,二郎你莫白费力气了。”苏绣绣不以为然地道:“这些人都和你甚又瓜葛,还不是你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崔耕无奈道:“嫂子,这就是您不讲理了。以我的身份,天下著名的和尚道士,哪个……诶!”
话说到这,崔耕忽的眼前一亮,道:“有位高僧,德行高深,绝对和小弟我没半分瓜葛。要不……咱们让他评评理。”
“谁?”
崔耕眼珠一转,道:“您难道忘了……咱们泉州即将到来的那场大热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