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耕面色骤变,还是无言以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实话,林知祥和张元昌提的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真没想过。
现在仔细一琢磨,逃亡海外之计,不知累得多少百姓惨死。几万?甚至是几十万!
自己来到岭南道,岭南父老夹道欢迎,以自己为王。难道……自己报答这些百姓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还算是个人吗?
吴知见崔耕终于松动,又加了一把火,道:“今日微臣前来,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代表明州诸商家。他们告诉我,岭南王绝对败不得,要不然,朝廷秋后算账,他们恐有抄家灭族之难。”
先天政变后,崔耕以冀王改封岭南王,经由洛阳,被张说派人暗中使了小绊子。明州商人们不仅主动相帮,而且主动参与到海贸之中。当时是崔耕,主动提出,让他们在岭南道设置贸易点儿。
若李隆基灭了崔耕,那崔耕就是天字第一号的乱臣贼子,恐怕这些人都难逃“通崔”之罪。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崔耕又是于心何忍?
这还没完,紧接着,宋根海站起身来,道:“我这一身富贵,都是岭南王给的,还给您也没什么。但是,可怜我那可怜的孩儿,您那小侄子才四岁,恐怕受不了颠簸之苦,您就真的忍心?”
封常清道:“要不是岭南王,俺早就死了二十多年了。要说为您赴死,俺绝没二话。但是,就这么不还手,让人家赶下海,真不甘心啊!岭南王,俺就不明白了,您把李隆基那孙子掀下王位,自己登基做殿,又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那么瞻前顾后?”
周兴见火候差不多了,冲着众人连使眼色。
然后,他跪倒在地,道:“如今李隆基无道,弑兄杀弟,逼父夺权。岭南王身负海内之望,人品贵重,还请……”
“停!”
崔耕赶紧开口阻止,他明白,周兴的下一句话,肯定就是让他称帝了。
说白了,众人今日之举,还真是一个“黄袍加身”,自己猜到了结尾,只是没猜到过程而已。
崔耕内心深处,不无恶意地想到:恐怕韦后和周兴,就是今日之事的主使者。他们甚至串联的时候这样对众人说:岭南王为何不肯出兵?名不正言不顺啊。身为大唐的岭南王,如何能与大唐天子兵戎相见?所以……大家最好是让他名正言顺了。
当皇帝总要有个“三次三让”嘛,大家不要被岭南王表面的拒绝欺骗了,一定得坚决拥他为帝。
当然了,尽管崔耕想清楚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还是没办法反对。
道理很简单,如果说之前岭南道和朝廷的关系,还有些含糊的话。那么,经过今日之事,岭南王上下拧成了一股绳,形成了独~立的意志。大势之下,光自己反对有个屁用?现在大家就拜了“新君”,自己抵死不认,除了表明自己比较虚伪之外,毫无意义。
崔耕心思电转,赶紧对着大家深施一礼,道:“大家说得好,若无诸君提醒,本王险些酿成大错。现在,孤王决定,跟李隆基死拼到底,力保岭南道基业不失。封常清!”
“在!”
“你速带本部兵马五千,出青铜关,战梧州都督张光印。十日内不能破敌,提头来见!”
“哈哈,何须用得着十天?五日内破不了那鳖孙,俺老……俺姓封的也没脸活啦!”
封常清喜出望外,领命而去。
崔耕又正色道:“郭元振!”
“在!”
“本王命你带本部一万安西军,迎战越州都督周扬帆。他手下有一万精锐,你可有把握?”
“什么一万精锐?在郭某人看来,不过是一万土鸡瓦狗而已。咱也立下军令状,五日内不能破敌,愿奉上某的项上人头!”
“好,郭将军有胆色!郭子仪、张守,你们各领本部兵马两千,合兵一处,战吉州都督宋闻天,让本王见识见识,大唐双耀的威风!”
“得令!”
……
简短解说,崔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发王令,诸将领命而去,总算把劝自己登位的这股风潮暂时压下去了。
包括韦后在内,即便看穿了他得想法,也没有继续施压。道理很简单,真与朝廷见了血,崔耕想不称帝,能由得了他吗?
然而,出乎大家的预料之外。最终事情的发展,还真没见血。
就在诸将出发的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永州都督张明匡早在三天前就引军退走。
两日前,梧州都督张光印,吉州都督宋闻天也退了。
昨日,饶州刺史张笑夫大军连撤五十里,固守凤鸣城。
越州都督周扬帆在五大都督中实力最强,他倒是没有退兵,而是派自己的长子前来,请求……投降!
至于朝廷的兵马?对了,朝廷的兵马呢?怎么都发出檄文这么久了,朝廷兵马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自从崔日用等人被抓之后,崔耕的情报网络就被李隆基破坏怠尽,现在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正在岭南道众人莫名其妙之际,有船自明州前来,从泉州港登陆。下船之人还是崔耕的老熟人……杨思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