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说着话,那衙役从袖兜中掏出来一张文契来,上面赫然盖着陕州衙门的大印,只是没具体的税收金额罢了。
“这个……”
崔耕随手,从袖兜中摸出来一颗金豆子,能有四五钱重,递到那衙役的手中,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贵府还有这个规矩,带的钱财着实不够,能否宽限些个。”
“行,够上道!”那衙役十分痛快地将金子收了,道:“我们兄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马马虎虎,收你十贯钱吧!”
“多谢上差!”
崔耕一使眼色,封常清就将一张十贯钱的聚丰隆银号的钱票奉上。
待收起那张文契后,崔耕又非常客气地招呼,道:“几位上差一路辛苦,在下想请你们吃顿便饭,略尽绵薄之意,不知可否赏脸?”
“啊?还请我们吃饭?”那衙役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道:“不愧是做大买卖的人啊,行,够敞亮。既然您如此大方,我们哥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随即,崔耕又叫了一桌酒菜,让那些衙役开怀痛饮。
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再加上一点小酒,这些衙役的嘴上可就没把门的了,把杨务廉在陕州办的那些破事儿,泄露了个底儿掉。
原来,这位杨刺史,不仅仅是名技术型官僚,还是名技术型贪污犯。
早在崔耕任职水陆转运使之前,他就打起了漕运的主意。
当时,漕帮的船只,经过三门峡天险,有一段水路,需要纤夫拉纤。本来那些纤夫都是漕帮的人,可他非得让漕帮出钱,陕州府衙找人来干。
找的那些人,自然是就服徭役的平民百姓了。
杨务廉不但不给钱,还克扣粮食,再加上山势陡峭非常危险,谁愿意干啊?于是乎,百姓不断逃亡。
可这位杨大刺史有法子,每百人用绳子捆成一串,让他们想跑都没法子跑。
最后出了一场大事故,一百人全部落入山谷之中,死于非命。杨务廉为了逃脱罪责,反诬这些人尽数是自行逃亡,并把他们的家人抓捕归案,强令他们缴纳免役钱。
从那以后,杨务廉仿佛开了窍一般,只要有民工摔下悬崖的,都依此办理。
非但如此,他还想着法子的搂钱。比如这“漕税”就是他整的幺蛾子之一。
杨务廉宣布,为了筹集修建栈道所需的资金,要在陕州境内加征漕税,所有过往客商皆需缴纳。
这样一来,陕州的衙役,可就有理由敲诈勒索客商了。为了抢生意,甚至有衙役,主动到城外来“收税”。所以,才发生了今日之事。
崔耕听完了,有些不解,道:“就算杨刺史要收漕税,在交通要道上设卡不就行了?为何要把衙役们都撒出去呢?”
那衙役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漕税再不合朝廷规矩,那也是税,不是杨刺史的小金库。到时候,有心人一查账,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让衙役们去收税,那就不一样了,收多收少,还不在我们一句话?别看了我们收了你的金子,回去之后,我们还得孝敬杨大人呢!”
崔耕当下再无怀疑,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多谢上差直言相告,既如此,那就……画供吧。”
那衙役闻听此言,陡然心里一惊,道:“什……什么本官?什么画供?你胡说什么?”
“小子,瞎了你的狗眼!”封常清陡然起身,抓住了他的脖领子,沉声道:“知道眼前这位是谁吗?”
那衙役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长安来的盐商?”
“当然不是,此乃京兆尹、水陆转运使崔耕崔大人是也!”封常清朗声道:“你们陕州官场上下,鱼肉百姓的案子发了。尔等还不弃暗投明,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