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熏热满脸不可置信之色,道:“什么,我家赞普他……”
武则天点头道:“你没听错。你们吐蕃国,要以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为新赞普了。希望上苍保佑,他能平安长大。”
这年头的医疗条件也就那样,大唐皇室子女都能夭折个两三成,就更别说文明程度较低的吐蕃了。
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个尺带珠丹能平安长大的希望,恐怕就在五五之间。
他若一死,吐蕃就要陷入一阵血雨腥风了。
就算他平安长大,吐蕃刚经历了论钦陵之变,没什么得力的臣子,恐怕十几二十年内,难以对大周造成威胁。
既然如此那还和亲干啥啊?何不……趁他的病要他的命?
于是乎,所有人看悉熏热的目光都意味深长起来。
悉熏热被看得一阵心里发毛,强自镇定道:“我赞普赤都松赞同样是襁褓中继位,还不是对你们大周胜多败少。”
姚元崇道:“那是因为,当初你们吐蕃国主政的是论钦陵,现在你吐蕃还有什么人才?”
“我家赞普赤都松赞的母亲没庐氏赤马类,在赞普活着的时候,就时常听政。诛杀逆贼论钦陵,赤马类多有其功。如今,小赞普尺带珠丹继位,必定是赤马类秉政,我吐蕃仍不可轻侮!”
悉熏热的声调越来越高,渐渐地自己都信了,声调渐高道:“如今,我吐蕃换了赞普,求取安乐公主之议当然作罢。不过……”
“怎样?”
“金城公主与我家新任赞普的年龄差相仿佛,还请大周以金城公主,与我吐蕃和亲。”
姚元崇冷笑道:“这么大的事儿,你能做得了主?”
“本来是不能的。”悉熏热胸脯一拔,傲然道:“不过,在下的姐姐,正是没庐氏赤马类。如今吐蕃换了赞普,你说我做得了主,做不了主?”
敢情这位是从小舅子升级为舅老爷了。更关键的是,他的姐姐是吐蕃的王太后,而吐蕃赞普还在吃奶呢。
姚元崇一时无语,往四下里观瞧。
武则天微微摇头,显然是不想让宠爱的重孙女儿去吐蕃受苦。金城公主身份不高,群臣们觉得,去吐蕃和亲无可无不可,不愿意表态。
最终,姚元崇求救的目光,落到了崔耕的身上,道:“崔京兆,您怎么看?”
崔二郎眉毛一挑,淡淡地道:“本官不同意。”
姚元崇听了这话,那腰杆子顿时就直了,道:“吐蕃使者,听见没有?崔京兆不同意,这场和亲之事,就算作罢。”
“凭……凭什么啊?”悉熏热满脸委屈,道:“那吐谷浑都娶过你们大唐的公主,我们吐蕃再没落,也比吐谷浑强吧?怎么就不能和大周和亲了?”
这倒是事实,现在吐蕃都把吐谷浑的军政大权掌控的差不多了,只是保留其王族而已。
“呵呵……”
崔耕轻笑一声,伸出了三根手指,道:“其一,金城公主,拜本官为师。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愿意徒儿远嫁吐蕃受苦。”
“这也叫理由?”
“如果你不认可这个理由的话,还有第二个。你们吐蕃现在主少国疑,朝野不安。若能与我大周和亲,你们的小赞普就能巩固其地位。但对于我大周来讲,此时与你们吐蕃和亲,并无半分好处。我大周怎么就那么贱,要做那损己利人的勾当?”
“你……”
“还有第三!”崔耕厉然道;“本官说了安乐公主,不能嫁你们吐蕃赞普赤都松赞,你就是不信,结果怎么样?赤都松赞死了!现在,贵使确定……要小赞普娶金城公主?”
其实,崔耕并不知道赤都松赞会死在六诏之地,此事完全是歪打正着。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贪天之功为己有啊!
“我……”悉熏热闻听此言,当时就怂了,道:“我不确定。”
他没法不怂啊,怎么就那么巧,崔耕说赤都松赞可能遭了意外,娶不成安乐公主,结果赤都松赞真的就死了。
年不到三十,力能伏虎,重重护卫之中,赤都松赞竟然真的死了!这概率得有多小?是崔耕未卜先知,还是有诅咒之能?
吐蕃可是就有尺带珠丹这一根独苗了,悉熏热哪敢拿他冒险?只得道:“是在下鲁莽了,和亲之事,容后再议。”
崔耕道:“这还差不多。”
……
……
一场风波就此过去,崔耕的声望真是一时无两。虽然没人能肯定这赤都松赞是被他咒死的。但是崔耕当初做了唯一正确的决定,总是事实。
要不然,这边刚答应了吐蕃的求亲,赤都松赞就死了,李裹儿可怎么办?难不成要守寡终身?虽说这年头社会舆论上对改嫁比较宽容,但是一国之主的女人改嫁,也太惊世骇俗了些。
原来那些赞成这场婚事的大臣被狠狠地打了一次脸,为了将功折罪,纷纷上表,要武则天践言,给崔耕把“同鸾台平章事的官衔儿”给加上。
但武则天还是怀疑,崔耕和李裹儿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一时间犹疑难定。
这一日,张昌宗进言道:“陛下,微臣以为,以崔耕为同鸾台阁平章事,未尝不可。”
“嗯?”武则天微微一愣,道:“六郎,你不是一直跟崔耕不对付吗?今儿个怎么转了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