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振道:“表面上看,此事和我姓郭的毫无关。但是,若越王千岁答应了我后两件事,那就非常有关了。”
“哦?是吗?说来听听。”
“末将求您的第二件事,是解除末将的兵权,将我手下的安西军,打破建制,并入您麾下的正规军中。就是有些人您看不上,让他们解甲归田也可。只要和岭南道其他官兵一碗水端平,末将就毫无怨言。”
还是那句话,严格来说,郭元振是崔耕的盟友。他的手下,可不相当于崔耕的手下。
如今郭元振的自解兵权之举,可把崔耕吓着了,道:“郭将军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呃……可是有小人误揣上意,对供应贵军的粮饷有所克扣?您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本王绝不轻饶。”
“哪里,越王千岁误会了。没有,您拨给我安西军的粮饷,都是足额的,也没人故意克扣。”
“呃……那是本王手下有人说了什么话,令郭将军感到委屈了?您说出个名字来,本王一定严加治罪,给您出气。”
“还是没有,诸将对郭某人一向恭敬。再说了……”郭元振苦笑一声,道:“我这个年纪,早就不是好勇斗狠的年纪了。就是有人说什么,我还能跟一帮子娃娃计较?没地失了身份。”
“那您是……”
“唉,越王您也莫乱猜了,末将这个要求,的确是诚心实意。我这……我这是给手下的兄弟们一个归宿啊!”
“归宿?”
“正是。越王千岁请想,先天政变都过去十几年了,我带着兄弟们跟随您来到岭南道……这些人年纪大了,以后可怎么办?我难道还指望他们上阵厮杀?难道他们就打一辈子光棍?不如交给越王,该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末将相信,以您的人品,定不会亏待他们。”
“原来如此。”
崔耕想想也是,这帮子安西精锐来岭南道时,乃是二三十岁正当年,无牵去挂。现在却四五十岁了,虽然还有一定的战力,但是这个年纪,就必须为自己的后半辈子考虑了。
郭元振爱兵如子,不能不急将士们所急,忧将士们所忧。
他点了点头道:“说起来……这一万安西军,都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哩。郭将军既有此意,本王定当将这些人妥善安置,使其晚年无冻馁之忧。”
“多谢王上。”
“呃……”崔耕疑惑道:“那这件事,和我去长安除妖,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郭元振道:“这就是微臣求您的第三件事了。安顿好这些部属之后,微臣无牵无挂,请带五十名心腹,和您一起去长安。”
“你……”
崔耕闻弦歌而知雅意,道:“你是想行刺李隆基?”
郭元振面色一沉,道:“怎么?越王不准?”
“我……我倒不是不准。”
说到这个话题,崔耕还真有些理亏。郭元振之所以在先天政变时反戈一击,就是因为阴差阳错之下,李隆基害死了他的私生女。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郭元振投奔了崔耕,后来又率部跟着崔耕来到了岭南道。
但是,当崔耕羽翼渐丰,可以和李隆基掰腕子,甚至能战而胜之的时候,却为了天下苍生考虑,没有挑起内战。
帮着郭元振报仇之事,当然也无从谈起。
从某种意义上讲,郭元振解散军队,赴长安行刺李隆基,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了。
崔耕只是不想大唐内战,却不是反对杀李隆基。所以,对郭元振的要求,也没什么强烈反对的理由。
郭元振道:“越王准许就成,您放心,我只需要您个名义,赖在长安城。而且,在您在长安之时,我绝不动手。事成之后,我更是会昭告天下,此事乃是郭某人和李隆基的私人恩怨,绝对和您无关。”
“不是……本王不是担心自己的名誉。”崔耕眉头紧皱道:“这事儿吧……李隆基是皇帝,久居深宫之内。就算有出宫的时候,也护卫如云。单凭你那手下五十名好手……莫到时候报仇不得,却把自己陷进去了啊。”
郭元振道:“关于这点,越王更是不必担心。要是以前,我谋划在长安行刺李隆基,就是纯属送死。但是,现在不同!”
“嗯?有什么不同?”
“哼,以前皇宫内,可曾出现过什么猫鬼之事?郭某人只信自己的刀,却不信什么鬼神,我敢断定此事乃是人为。既然如此……那就说明,李隆基对皇宫的控制,大大减弱。只要我找准机会,未必就没机会行那专诸聂政之事!”
崔耕其实也有类似的判断,沉吟了一会儿,道:“倒是也有你这么一说。但是,不管怎么说,刺王杀驾,九死一生。郭将军,你真的决定如此做吗?”
郭元振站起身来,单膝跪地,道:“请王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