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听了也不以为意,敷衍道:“哦,张巡,好名字啊……这个巡字起得好……嗯?张……张巡?”
他惊呼出声,道:“你可是蒲州河东人氏?令兄张晓,如今官居监察御史之职?”
“不错,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他跟你们家沾亲带故呗。事到如今,你们装什么不认识啊?”华南金不以为然地道:“人传张县令铁面无私,今日一见……真是闻名更胜见面啊,哈哈。”
他这么说,当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仅张巡不认识崔耕,崔耕也不认识张巡。
崔耕之所以能脱口说出张巡的资料,主要是根据后世的记载。
这位张巡可不简单,他中进士之后,历任太子通事舍人、清河县令、真源县令等职。
安史之乱时,张巡起兵守雍丘,以数千兵马打得叛军数万不得寸进,一战就名扬天下。
后来,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琦率军南侵江淮屏障睢阳。
当时,张巡就是睢阳的守将。他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睢阳,与十三万叛军,前后交战四百余次,使叛军损失惨重。有效阻遏了叛军南犯之势,遮蔽江淮地区,保障了唐朝东南的安全。
当时大唐朝廷的军费粮草全赖江南供给,可以说,若无张巡的坚守,唐军的粮饷就得断掉,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可惜了,尽管张巡做出了偌大的贡献,终因粮草耗尽、士卒死伤殆尽而被俘遇害。
若论大唐年间的善守之将,张巡当属第一。
当然了,张巡只是擅长守城,断案却不是他的强项。至于舌辩?张巡就更不擅长了。
此刻他被华南金一挤兑,直羞得满面通红,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们俩是真不认识。”
崔耕也跟着点头道:“崔某人和张县令的确没见过面,也没任何关系,我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号罢了。”
华南金不以为然地道:“你们俩或许真没见过,但要说毫不相干,谁信啊?张晓、张巡尽皆没什么名望,你以为能够打听到?”
“呃……我……我其实……其实……对了!我见过张晓的画像,张晓为监察御史,为一户人家平反了冤案。那户人家为了感谢他,给他画了一副像,四处祭拜。当时,我偶然间在那户人家中投宿,见到了这副画像,就问他,这是哪路神仙。那人才告诉我,张晓的身世。”
这番话也太牵强了,崔耕勉强解释了出来,却是自己都觉得难以服众。
他还得不断打补丁,道:“张晓有个兄弟叫张巡,我是知道的。你想啊,这画像么,就有人的脸。张县令一提自己的名字,我再仔细观察,他确实和张晓的画像有些相似。对,就是人脸相似……诶,有了!”
忽然,如同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崔耕豁然开朗。
他颇为兴奋地高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一股不祥地预感,涌上了华南金的心头,呵斥道:“什么玩意儿啊,一惊一乍的。你明白,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崔耕咽了口吐沫,道:“我明白了,那薛小娘子案子的关键。她……她恐怕还没死。”
张巡讶然,道:“崔先生,您没说胡话吧?怎么那薛娘子的脑袋都丢了,还没死呢?”
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谁告诉您,死的那个是薛娘子呢?”
“华捕头啊。”
“那华捕头又是如何得知的?薛娘子可是黄花大闺女,她的身体有何特征,华捕头是如何得知的?”
华南金目光闪烁,语带迟疑道:“我……我当然是根据薛娘子的衣服辩认的。现在薛娘子不见了,无头女尸又穿着薛娘子的衣服。这女尸不是薛娘子又是何人?”
“哦?是吗?”
崔耕也不反驳,口中“啧啧”连声,绕着华南金转了两圈儿。
华南金被他转得心里发毛,道:“姓崔的,你想干啥?”
“没什么,我在想一个问题啊。华捕头,你说说……那凶手为何会割了薛娘子的脑袋呢?”
“废话,杀人当然得割脑袋了。”
“那却不然。”崔耕道:“诸位请想,某与这位元先生都手无缚鸡之力,胆子也不算大。杀人就杀人吧,为何还将头颅割下来?那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华南金反驳道:“那是你们为了泄愤!”
“那就更不对了。俗话说得好,一家女,百家求。薛娘子拒绝我们就拒绝我们呗,有什么值得愤怒的?退一步说,好吧,我们真的愤怒,也真的把她杀了,那也到不了非要割头的程度吧?那又不是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张巡模模糊糊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道:“崔先生的意思是……”
崔耕笃定道:“那凶手之所以割掉尸体的头颅,就是为了让人不知道,死的女子到底是谁。换言之,他是想用一具无头女尸混淆视听,甚至嫁祸栽赃我和元先生。既然如此……”
顿了顿,崔耕颇为玩味地看着华南金,道;“是谁非得到薛娘子不可,甚至愿意为了她出三十万贯钱?是谁恨我和元先生入骨?在真源县,又是谁手眼通天,能同时骗过我、薛小娘子和元先生……那凶手就已经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