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对州县官的考绩有很多种标准体系,有地方年度考计、有巡按或者分巡道的任期考察、有三年一次进京朝觐时的述职考核。
升迁流转查阅考语依据时,其中知府直接负责的考计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虽然这部分可能是最全的一部分。但李大人现在好歹也称得上手眼通天之人,完全有能力将知府考计对他前途的影响力压到最低。
再说廷推和廷杖资本在这里摆着,官场中人皆知李佑只不过因为触怒了太后才会暂时被贬成六品署理知县,并不是一蹶不振的坐死冷板凳官员。若因为知府一条莫须有式的批词就能毁掉他前途,听起来像个笑话。
因此,能够决定李县尊前途的可以是朝廷大佬,可以是治下造反的百姓,但绝对不是他的直接上级随口一句话。
“我不相信知府是糊涂人,他这是想表达出什么意思罢。”庒师爷看了批词道。
“你说府尊想表达什么意思?”
“必然是警示!”庒师爷一口断定道:“设身处地的想,若在下居于府尊之位,城中来了东主这样的人,也会不太安心的,总得做出点什么表示。”
少年得志到过分的李大人李别驾李县尊从本质上还是骄矜性子,从来不善于为别人着想。未见过面的府尊大人心情如何,更是不在考虑范围内。
经过庄成贤提醒一句,李佑才察觉到这个问题,不过李大人也就仅仅是道一句“有点道理”而已。
可以想象,如果扬州城中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在朝中拥有巨大背景。他要才名有才名要声望有声望。他挂着府通判官衔所以名份上属于知府同僚而不是下属,他的实际职责为直接掌管全府精华命脉地方,传言他在苏州府时作风十分霸道跋扈…
不得不承认,这时候谁来当扬州知府只怕也睡不好觉。
庒师爷酝酿一下腹稿,又开口道:“为亲民官要诀在于事上安下,事上可以巧、事上可以智、事上可以柔。如今东主才刚到任,上下交流不畅有点小事端实属正常,并不是不能化解的。在下所料除了警示之外。府尊还有想试探东主态度的心思,东主只要做出些曲意逢迎的动作,叫府尊心里舒服了自然一切都会好转。”
李佑面带几分讥诮,伸手点着庄成贤道:“庸俗!真庸俗!本官有点糊涂了,你是罗知府的师爷还是我李佑的师爷,怎么满嘴都是要照顾罗知府的心思?你说罗知府想试探、警示本官?就凭他也配么?等他当了大学士再来与本官耍心思罢,现在他没有这个资格!”
正抓紧机会卖弄胸中韬略、显示才干见识的庒师爷登时哑口无言,他被自家东主的骄狂震到头脑空白。第一次自惭形秽的感到只在府衙和道司打滚几十年的低端从政经历,有点配不上东主的境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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