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摇摇头,“不止是我们的亲人,还有这南齐江山……”
叶裳忽然震怒,“苏风暖,你仁善大义,是从骨子里天生就带的是吗?你有仁善大义,菩萨心肠,悲天悯人,也就罢了。偏偏也要拉着我跟你一样吗?我告诉你,从爹娘战死沙场,我活下来后,就没有这些东西了。我有的,只是你。你说你要弃我而去,让我独活,你残忍不残忍?天下人活得好不好?与我何干?我只要与你在一起,自私自利,不管南齐朝局,不管江山天下,我只管你。不论死活,我都甘愿!”
苏风暖一时被他怒气震撼,无言反驳。
叶裳看着苏风暖,一双眸子泛起火光,但看着她孱弱的模样,他有天大的火气,也奈何不得她,更不敢奈何她。只能克制地压制下,一字一句地狠狠地道,“你少撇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话落,他气怒地挑开帘子,跳下了车。
随着他下车,似乎带走了身上压制的风暴。
苏风暖一惊,伸手挑开车帘,外面已经没了叶裳的身影,她喊了一声,“叶裳?”
寒冷的天气,是如刀子般的北风。
千寒坐在车前,赶着车,自然听清楚了二人在车内的争吵,他看着苏风暖,低声说,“姑娘,世子下了车后,以轻功向容安王府方向去了,应该是回府了。”
苏风暖立即说,“去容安王府。”
千寒点点头。
苏风暖放下车帘,心底一片凉寒。
她心中有仁善大义是不错,但倒也没到至死无私的地步,只是觉得,今日给皇帝把了脉后,才真正的体会到了生死之间的意义。心里有所感,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想了想关于她和叶裳,想了关于生与死。
想着她若是真死了,难道真让叶裳陪着她一起去死?虽然说这样的话,她死也无憾了,有爱自己的人陪着一起去黄泉地下,总好过自己独自一人,但他一身才华本事,付诸东流水,未免太可惜了。
还有皇上为之守护的南齐江山,对叶裳寄予的厚望以及厚爱,还有帝王身体已有枯竭之像,明明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依旧撑着偌大的江山,千万子民的安居乐业,胸怀天下的大义,令她觉得,是否可以舍弃什么,成全什么。
如今南齐江山,背后黑手一直祸乱不仁,筹谋乃大,若筹谋的是这江山基业,她不相信待有朝一日筹谋到手,真会善待。
厚待江山者,是帝王,不厚待江山者,是魔王。对子民来说,一世长安与万千地狱的区别。
而他和她的亲人,也许会在他与她死后不久,也不能安稳,兴许就是九泉下见了。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困顿之中。
片刻后,她感觉心底寒气剧烈地蔓延,寒气运转得极快,快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经络在快速地结冰,一层又一层,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当她心底传来刺骨的冷意时,她猛地惊醒,连忙牵动思绪,堪堪打住了快速冻结的冰层。第一时间伸手给自己把脉,发现指尖触到的手腕肌肤,轻轻掉了一层冰碴。
她惊异地看着那冰渣碎裂在了车内柔软的锦绣被垫上,虽然薄薄的一层,但也足够她惊悸。
她看着那冰碴,伸手捏起来,晶莹剔透,这是她体内溢出来的。
她又低头去看周身,外衣结了一层冰霜,寒峭如大雪天里站在冷风中吹了一晚上。
她抿唇看了片刻,轻轻地抖了抖外衣,随着她衣衫抖动,轻轻地又掉落了些冰渣。她伸手将之收在一起,双掌合在一起,想用手捂化,好半晌,依旧没捂化。
她遂放弃,扔掉了那些冰渣,慢慢地将手指又放在了手腕上把脉,脉象如冰柱,几乎接近于死脉。
她放下手,看着被垫上那些冰渣,神色怔怔。
师兄担心她身体内的冰窟会有朝一日将她冰封住,也许不是耸人听闻,也许刚刚她若不是心念电转,制止得及时,也许如今她就是一座冰人了。
她闭了闭眼,身体靠在了车壁上,如今全身都已经寒透,倒不觉得冷了。
片刻后,她对外面轻声说,“千寒!”
“姑娘!”千寒应声,车内的变化他没察觉,听她语调轻软,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苏风暖道,“不去容安王府了,我好久没听说书先生讲书了,去一品香茶楼吧。”
千寒一怔,“去一品香茶楼?那世子那里……”
苏风暖轻声说,“我惹恼了他,他没法对我发火,应该是回府自己找方式发火去了,如今他刚回府,不见得气消,见到我也许更气怒,不去了。就去茶楼吧!”
千寒道,“可是姑娘不累吗?快午膳时候了。”
苏风暖道,“不累,听完书再找个地方用午膳好了。”话落,对他说,“你带着银子吗?”
千寒点点头。
苏风暖笑着说,“我想起来,一品香茶楼是你家世子开的,没带银子也没关系,掌柜的看在你家世子的面子上,总不会撵我。不过一品香茶楼不做饭菜,去别的地方还是需要银子的,你带着就好了。”
千寒知晓苏风暖心情不好,便没反对,说,“属下身上带的银子足够姑娘用了。”
苏风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千寒将马车转了道,赶去了一品香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