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方一个人在楼梯底下的小屋里住了整整十天,他天天盼着那个叫陈大头的人出现。第二个十天刚开始的那个中午,万方正在窗边吹着口琴,陈凯推门进来将一大包行李扔在床上。小屋里只有一张三尺宽的床,马站长说过这床从来都是睡两个人的。万方以为陈凯就是陈大头,便退到墙角里,一声不吭地看着陈凯将自己的行李用品都摆放在各个有利的位置上。万方不晓得陈大头是真名还是诨名,有好几天不敢称呼陈凯。偏偏陈凯又是个不讲究的人,每天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下班回来,也不认真洗一洗就爬上床睡觉。待万方洗干净了钻进被窝里,陈凯的那双臭不可闻的大脚早将万方的枕头熏成了公共厕所中的弃物。忍了些时日后,万方实在忍不下去,终于冲着陈凯叫嚷起来,说陈大头你再不好好洗脚,我就将你的脚皮剥下来。陈凯愣了愣后反问,你怎么给我取诨名。这么一说之后,万方才明白,陈凯不是陈大头,陈大头已被马站长炒了鱿鱼,到别的什么地方打工去了,陈凯是来顶替陈大头的空缺的。陈凯是河南新县的人,万方正好同他相邻,家在湖北红安。叙谈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亲密了,说到都是高中毕业时,两人都长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他俩第一次的默契。
万方的确是在等候黄昏的降临,他不太喜欢城市的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城市的糟糕之处没个躲闪,总让他看了难受,然后就开始怀念天台山上上下下的许多美妙与美丽。黄昏后却不一样,霓虹初上,满世界就朦胧起来,阳光下不堪入目的东西,转眼间就变成了抒情。最要紧的是以万方的模样走上大街,只要不是在灯火最辉煌之处,竟也能吸引几道城市女人的目光。
那些孤零的菊花这时是万方眼中唯一的景物,他总在心里将它们当成了自己。从它们绽开第一片花瓣开始,每天深夜里,万方都要过去悄悄地给它们浇上一些水,然后用手轻轻地在每片花瓣上抚摸一下。这个动作没有人发现。所谓没人,其实单指陈凯。街上的行人目光总是那样茫茫然,看见了也像没有看见一样。关键是陈凯从没看见。陈凯总说,万方的目光里有两只小手,见到什么就抚摸什么,包括漂亮和性感的女人。陈凯若看见他对菊花的抚摸,一定会说出更加**裸的话来。
北风一点也没松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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