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进门时,殿里的谒者刚把散落满地的东西打扫出去,两个侍御跪在地上,拿水蘸了帕子使劲擦地板缝隙里的墨汁,见那双青舄踏进门槛,立刻倒退着爬到两旁,深深稽首下去,向皇后行礼。
“上不悦?”皇后探了探头,“怎么满脸愤恨呢?”
扶微整整脸色说没有,瞥了他一眼道:“这时候不是正该进暮食吗,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裹着袖子一笑,“臣……妾就是来陪陛下一道用膳的,陛下常年一个人孤伶伶的,吃饭也吃得不香甜吧?”
能不能让他回长秋宫去,别老在眼前晃悠呢?扶微虽然不讨厌他,但也无意将这种原本简单的关系搞得复杂化。丞相派他来是解燃眉之急的,现在弄得她反而要花精力应付他,那就适得其反了。
可是今天毕竟是新婚第二天,无论喜不喜欢,都要装出和睦的样子做给别人看。
她勉强扮了个笑脸,“皇后有心了,那就传暮食吧……”
“陛下不入长秋宫吗?说好了要在长秋宫过夜的。”皇后有点不高兴,点了口脂的樱桃小嘴嘟起来,少帝看一眼便吓得调转了视线。
她一直担心,担心灵均这么抛头露面,会不会引得别人怀疑。冷眼打量了半晌,似乎也还好,他那袅袅娜娜的身姿,看不出多大端倪来。幸亏年轻,十四岁的姑娘像个大姑娘了,十四岁的男孩子,却总有股青涩的味道,不及女孩显得老成。
他邀她去长秋宫,她心里不大愿意,大婚之夜做戏是无可奈何,现在能免还是免了为好。况且她和丞相这就已经算定下了,她是有人家的人了,再和灵均牵扯不清,对丞相不好交代。
她理了理袖子道:“今夜就不过去了,政事太多,实在心力交瘁。”
皇后怅然哦了声,“这才第二日呢,就色衰而爱驰了么?上切不可如此啊,政务要办,除了政务,过日子也很要紧。妾初入宫闱,能够倚靠的只有上,上别将我一个人丢在冷冷的深宫里,你不去长秋宫,我便来小寝陪你,如何?”
扶微恍惚想起头一次接他入宫时的情景,軿车就停在路寝外的场地上,四面不着边,让他体会一下宫里的炎凉。那时候他说得可好了,什么都忍得,冬至之后闭门再不见人……也罢,冬至还未到,再忍上两天吧。
她大袖一挥,命人排膳,东厢里都准备好了,两个人的食案各归各,其实无所谓陪不陪。
“陛下今日去丞相府了?”灵均放下碗箸问。
扶微随意唔了声,“丞相身上不好,我正有事要请教他,便去府里探望了。”
“长主操之过急了,若想回朔方,什么时候不成,偏要这么匆忙。不过这两日京中汇集了各方诸侯与使节,早点走了也好。”他抬起眼来对她一笑,“相国必定也是这样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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