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站起来,走出了花园。打马入禁中,东宫依旧金碧辉煌,嗅不到死亡的气息,有的只是权力腐朽的味道。少帝端坐路寝与太傅、尚书仆射议政,说到称心处抿唇微笑,那样高洁的人,却有办法令人生不如死。
他神情恍惚,斛律普照忧心忡忡看他,压声问他怎么了。他极力自控,半晌才转过头来,“盖翁主今早在侯府花园的池子里……溺死了。”
“什么?”斛律大惊失色,这种事简直是晴天霹雳,好好的人死在他府上,哪里那么容易交代!况且他加侯就是为了迎娶翁主,如今翁主一死,恐怕朝中又要流传他过河拆桥的传闻了。
他苦笑不已,反正已经里外不是人了,还有什么可惧的?一手扣住斛律普照的手臂,仿佛不堪重负,腰背弯下来,喘息着喃喃:“不过以死谢罪罢了,还待如何!”
斛律心里着急,朝殿中看了一眼,唯恐在外臣面前失仪,连拉带抱把他拖进了值宿庐舍里。
坐立不安,只得先安抚他,“别急,听上的吩咐。”
上官照坐在榻上,额角低着墙面,两眼定定的,痴傻了似的。斛律心焦,站在门前远望,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太傅和尚书仆射从宫门上出来,他回身拽他,“报知陛下吧,毕竟不是小事。”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迈进路寝,少帝并未看他,低头在长案后翻阅卷宗。他行至她面前的莞席上,卸下佩剑放在一旁,泥首叩拜下去,“主公,臣有罪。”
少帝方抬起头来,“怎么了?”他却说不出话来。
斛律见状拱手代为呈禀:“臣适才听上官侍中说,盖翁主今早于关内侯府,薨了。”
上首的人手持着卷牍,忽然啪地一声落在了案上,“如何薨的?”
上官照憋得脸色青紫,咬着牙道:“失足落水。”
然后殿里便真正死寂,静得连半点声响也没有,许久才听少帝淡声吩咐:“子清先退下,内外的人也都退下。”
很快殿宇内外再无第三个人,黄门将直棂门关起来,就像一个牢笼,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扶微从案后走出来,伸手搀扶他,“我知道你不忍心,我又何尝忍心?令是我下的,你不必自责,该以命抵命也是我去,不和你相干。”
压抑得太久了,总有爆发的时候,他粗暴地将她推开了,仰头发笑,“抵命,怎么抵命?嘴里说着不忍心,做出来的事却令人寒心,你如何变成了这样?变得我再也不认识了,你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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