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第一眼,嘉兴公主便觉得这个蓬头垢面全身癞子的老乞丐有些奇怪。尽管那满是疤痕的老脸和瞎了半只的眼睛显见不属于她见过的人,尽管那沙哑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熟悉的感觉,尽管那怯懦卑微的样子看着只像是寻常卑下之人,可她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细细看着那一举一动,到最后突然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一张脸突然变得如同冰雪一般苍白。
“全都下去。”
“公主,这老家伙是疯的,万一他有伤人之意……”
“我说了全都下去,滚下去,把外头看好,哪怕驸马回来也不准放进来!”
厉声呵斥了一句后,见没人敢违逆,昏暗的屋子里须臾便只剩下了自己和地上那个俯伏不敢抬头的老乞丐,足足又过了好一会儿,嘉兴公主方才缓缓上前,继而竟是就这么在人前蹲了下来,任由那锦衣华服垂落在了老乞丐的面前。
“李公公,你能不能对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公……什么公公?哈哈,我是佛祖公公……”
“李公公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倘若不是想我认出你来,你何必刚刚在磕头讨饶的时候露出手上那串佛珠,那是你一向不离手的东西。”嘉兴公主的眼眸沉静,但一只手却丝毫不嫌弃地一把抓住了那老乞丐的袖子,随即低声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你要是不想见我,为何非得挑拣我的车驾经过之时闹出这种事?”
“公主果然目光如炬……奴婢自忖已经改头换面。连声音形貌都不一样了。”
听到这个沙哑的声音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听的话,嘉兴公主不禁心神一松,可是,当看见李忠挣扎着爬起身的样子。看到他那瞎了的一只眼睛,还有身上的癞子和累累伤痕,她的脸须臾便阴沉了下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想要试探……呵呵,结果却为人所算,至于奴婢……也一样是阴沟里翻船,被底下的小子反手给卖了。锦衣卫没了,余者全都归入了京卫之中。想当初何等威风,现在却成了寻常的军士,自然而然起了怨尤,太子一招揽可不就投了过去?奴婢活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年的隐秘事,到头来却是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底下的小子被锦衣卫那些暗线一一买通,要不是还有几个忠心的。甚至都逃不出来,还真的是咎由自取,公主不用可怜奴婢。”
“谁可怜你这老货了。我是在担心父皇!”嘉兴公主脱口斥了一句,但手却不由自主的地伸过去摩挲着李忠那凹陷的眼窝,声音阴冷地说道,“这也是那些叛逆的杰作?”
“是奴婢自己戳瞎的,至于身上这癞子还有那些伤痕,有的是当时留下的,有的是奴婢自己加上去的。如果不是如此,早就被人发现了。所幸,京城中乞丐不少,再加上他们以为奴婢掉进秦淮河里头淹死了。也不至于杀了京城所有乞丐。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个把月了,奴婢在外头到处厮混,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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