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腥风血雨中力败群雄夺得了这大好江山,治天下二十年间莫说勾决的死刑犯,就是屡次北征以及平定各方,以及处死多位元勋旧臣,皇帝对于那些死伤早已经看惯了,如今听着也不过是微微蹙眉,随即就若有所思地看着章晗说道:“第一次面对这么些死伤,存有不忍也是难免,你可觉得后悔么?”
这是章晗在出了赵王府后,早就想过的问题,此时当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见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她便沉声说道:“世子爷有世子爷的责任,妾身也有妾身的责任,而他们更背负着他们责任。更何况既然已经决心这么做,事后后悔也是于事无补。”
“不错,你还年轻,自然应当向前看,至于追忆过去,那是老人才会做的事。”
皇帝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惘然,随即便示意章晗继续往下说。听着她们藏身于嘉兴公主曾经提点过的地方,而不是赵王府在外安置的那些地方,听到她们在得到嘉兴公主的传书后去见夏守义,甚至听到章晗坦陈让夏守义暗示人上书请追封吴贵妃为后以及传位之事时,他也仅仅是挑了挑眉。当听到最后会试发榜后闹事,以及今日传胪之日的种种安排,他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好,很好。”
陈善昭此前只来得及紧锣密鼓地推敲今日传胪之日该如何应对,以及反复琢磨赵王可能采取的行动,因而尚没有听章晗如此仔细地说过此前那些事,如今听来方觉得惊心动魄。然而,他更担心的是章晗好些事情做得胆大包天,皇帝会不会因此而震怒。然而,他紧张地盯着皇帝的眼睛,却发现祖父半点都没有发火的样子,反而横了自己一眼。
“朕都说过事急从权,君无戏言,难道你觉得朕这个祖父如此出尔反尔?”一句话说得陈善昭异常尴尬,皇帝便对王凌问道,“你大嫂说了这许多,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王凌听着听着,这才发现这几个月间竟是发生了那许多事情,被皇帝一问,她攒眉想了一想,这才抬头说道:“皇上,大嫂所言已经极为详尽真实,妾身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只是刚刚大嫂把事情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妾身不能苟同。就算主意都是大嫂出的,但那也是妾身赞同的,而且事情大多是妾身出面去做的。”
见王凌字里行间不乏为章晗辩解分责的意思,皇帝先是莞尔,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然而,他的身体毕竟还虚弱得很,笑了两声便止住了。待到陈善昭上前又劝说,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躺了下来,合上眼之前却开口说道:“赵王府既然被烧了,我留了你们父王在宫中,你们三个自己合计合计到哪里寄住几天。”
听到皇帝并未留着他们住在宫中,陈善昭和章晗王凌无不是松了一口大气。毕竟,如今名不正言不顺暂且不说,而且宫中毕竟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总不那么自在。等到皇帝渐渐入睡,又由大夫诊脉确定并无大问题,三人方才悄悄退出了西暖阁,身上却已经都出了薄汗。
而等到出了乾清宫,一个太监便一溜小跑地过来,行礼之后便满脸堆笑地说道:“世子爷,世子妃,郡王妃,当初赵王府遣出去的下人,不少人被太子……被废庶人关在了皇城惜薪司中拷问,如今自该全部开释。只赵王府暂时不好住人,不知道该安置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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