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祁正眼眸中的笑意微顿,明灭不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东厂掌印。
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能凭借着救驾之功,破格入选为东厂千户。
只是东厂首领向来由宦官担任,这是两百多年来朝代更迭依然不可撼动的规矩。
他的救驾之功,在旁人看来多数沾了运气。
可他为了能够胜任东厂千户之职,竟然挥刀自宫,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太监。
这般毅力和决然,岂是等闲之辈能有的。
果然,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凭借着惊人的侦查能力,亲自破获京城十数起藏污纳垢、贪墨亵渎以及暗藏谋逆的案件。
平叛乱定乾坤,比他这个当朝太子还要受父皇喜爱。
就在前不久,已经被父皇册封为东厂掌印。
他的势力甚至隐隐有盖过西厂掌印曹莽的趋势。
曹莽在千户的位置上坐了十余载。
若不是因为寿宴刺杀案调查有功,他这辈子大概都要守着西厂千户的身份进棺材。
哪还轮得到他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
“你此话何意?”
君祁正撑着床沿站起身,定定望着将花瓶拿在手中幽幽赏玩的人。
山乞面色不变,缓缓将手中的花瓶摆正在案几上,“花瓶虽美,若是失去价值,便是一堆碎料。
殿下是要当着天下的观赏者,还是任人摆弄的束缚者。”
他说着,指尖似不经意划过瓶身。
花瓶顿时剧烈摇晃,随之啪地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残渣。
君祁正望着身不由己的满地狼藉,眸色渐深。
坤宁宫。
灯火通明,犹如一串璀璨的明珠悬挂在黑暗之中。
花园水榭中,于雕栏出口处放了一张桌案。
皇后不时抬眸朝水中那朵亭亭玉立的初荷看去。
又时不时敛眸,聚精会神在笔下的画作上。
曹莽进了亭子,躬身行礼道:“娘娘,事情办妥了。”
“嗯。”
皇后笔下不停,提笔点了点暗红色的丹砂,微微起唇道:“今年的荷花开得早了些。”
曹莽闻言,朝荷花池中淡粉色的娇花扫了一眼。
深思的眸掠过皇后笔下艳红的睡莲,微垂下头,道:“蓦然蹿出来娇艳,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走近了些,低声道:“娘娘放心,有我西厂在,东厂的势力永远阻碍不到娘娘。”
皇后不语,只随手换了玉笔,柔软的笔尖浸满黑色的墨汁,朝画作上描去。
片刻后,一朵开在汪洋夜色中的焰红荷花油然而生,红得刺目。
翌日清晨,天边厚重的云层盖住徐徐上升的微光,静谧而深沉。
压抑着京城里逐渐被唤醒的嘈杂。
银心一早醒来便惦记着昨夜小姐交代的事。
忙将小姐写好的信件交给小厮,嘱咐他定要稳妥地将信件送到御景山庄。
小厮前脚刚走,殊不知隐在暗处的身影也跟着离开。
慕鸾起身的时候,外头的天依旧暗沉沉的。
她将案台上熄了的烛火重新点上,暖光瞬间驱散房间里灰暗。
伸手抚了抚有些沉闷的心口,临窗不自觉望向不远处别院的银杏树。
身上的毒真是拖不了太久,顶多撑到明日,她怕是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