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放下医书,抬手掠了掠垂在耳边的红玉髓流苏,摇曳了一抹迷离的红晕在面上,衬的愈发容色清丽而娇俏。
浅浅一笑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运筹帷幄,还怕这小小叛军么?姜家、沈家可都是出身武家的,还能叫这点子乱给吓坏了不成?那些武将家的但凡男子出征女眷就干着急,可还能好好生活了?”
“哪就这么没出息了。定国公府和礼王府都在皇城之内,各自有几百的府兵守着,又有巡防营的兵力巡护,这会子安全得很。”
李彧回头挑了挑眉,笑意柔和散漫,黑眸却是沉长的深沉:“妹妹对此番事有什么看法?”
灼华搁了书册,端了茶盏轻轻拨了拨,脆嫩的茶叶在水中起伏游曳,感受着茶香拂面,缓缓道:“叛王一路从南边儿打去京里,哪怕他再出其不意,再与沿途官府勾结串谋,到底一路经过几个州、省。千户所遍布大周替陛下盯着百官,陛下总不会一点都看不出勤王有异心吧?”
“想来是早有防备的,哪怕勤王有内应,难道不是再陛下的算计之内么?”
李彧有些惊讶,眼神落在那张稚嫩而精致的面孔上,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惊讶,转而露了个和煦的神色在她身侧坐下。
轻轻呷了口茶水,灼华抬眼看着阳光自在的在光秃的枝丫间穿过,伶仃的叶子与寒风中挣扎求存。
淡道:“想要彻底铲除先帝爷时留下的异心,便是要忍得住挑衅、装得了痴傻,就得等着溃疡处彻底爆了浓,才好动刀彻底的剜去,痛是痛了点,元气也会伤一些,总比往后的日子里坐立难安的好。”
“再者,祖父和宫里都会看顾好两位表兄,没什么可担忧的,咱们只要安安静静等着好消息便是。”
李彧不掩饰的赞赏道:“表妹果然有胆识,见解很深刻。”
指尖懒懒的从医书上的一个“殇”字上流连而过,灼华浅浅一笑,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弥漫到眼底:“更何况,殿下在这里。”
李彧一扬眉,身体微微前倾,似有亲近之意,眼神含情的看着灼华道:“如何说?”
灼华冷眼看着他眸中拂动的光芒,如今瞧着才发现这样的情意原来如此的浮于表面,“京中大乱,殿下的第一反应不该是急着回去么?哪怕是帮不了忙,毕竟娘娘还在那里。可殿下似乎一点都不担忧。”
书册在拂进屋内的风中细细翻动着,灼华对于那双眼传递出的亲近之意视而不见,只淡淡道:“除非殿下知道,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微顿,“陛下,没有出京吧?”
约莫李彧来北燕是障眼法,让勤王以为皇帝对他的行动是一无所知的,还是会如常的来北燕狩猎。
这样勤王才能在皇帝开拔后按照计划揭竿造反。
只是对方没想到北燕会发生蝗灾,皇帝的仪仗刚出京城不过百里便要返回。
不过这不会影响勤王的计划,京都应该在闵长顺离开后不久,就会被勤王的内应军占领。
而于皇帝而言,想要想要一举铲除京师中的内应,就得让事情彻底的爆发出来,让所有的内应露出端倪。
再者,压住叛乱给予其余诸王震慑,最好的方法就是皇帝亲自指挥镇压,且要让叛王毫无还手之力的一举拿住!
那么皇帝就必然会留在京中坐镇指挥。
“若我猜测不错,想来不消几日便有平定的消息来北燕了。”
李彧颇为惊讶,她不过内宅女子,甚至还远在北燕之地,叛乱发生的突然怕是姜家兄弟也不知太多,所以也不会从他们处得知,而她却能镇定的将此事分析的如此之深。
到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沈家的眼线告诉他,这两年里沈灼华的为人处世变得颇为成熟稳重,他原还有些不信,毕竟当年看她不过一个天真小丫头,他多少会以为是老太太在背后指点。
但这月余的相处叫他不得不承认,两年不见,这个女子已经与从前彻底不同了,甚至可说是换了个人一般。
她有心机有谋算,温柔而冷淡,就好似,冬日里傲然的梅花,美丽而不耀眼,缓缓的散发着只属于她清浅香味。
他眼神微闪之间渐次有了几分沉沉的势在必得之意,笑意和缓如潺潺如溪水:“阿宁对时事洞若观火,分析的很对,几乎全中。”
煊慧听得愣阿楞的,越来越觉得这个妹妹是个厉害人物,心中几番庆幸自己极时“回头是岸”,如今与她亲厚,否则这会子怕也是沈焆灵的下场了罢?
或许更惨!
眨眨眼,她又忍不住好奇道:“有什么不对?”
灼华又竖起了书册,阻隔了他看“棋子”的眼神,那种感觉真是叫人厌恶。
嘴角微微一掀,幽幽道:“我压根儿不知道内奸是谁呀!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猜了个大概而已,殿下说我分析的几乎全中,也不过是客气客气。我一内宅小女子,哪里懂什么政事。”
不知道么,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便前世她再不关心政治也是知道一些的,旁的小鱼小虾的或许记不得,不过反叛的大头目,还是有点记忆的。
说不知道也是“客气客气”而已。
省的别人以为她真的能够“未卜先知”或者认为她于政事敏锐,到时候她可就真的有麻烦了。
老太太倒是对于灼华能分析出这些没什么太大的惊讶,这半年来她给的惊讶已经太多了。
就算灼华这会子给出内奸的名字,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可老太太却并不高兴。
因为,慧极必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