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捂嘴浅笑。
......
次晨,空中飘了濛濛细雨,送来丝丝凉意,连夯实的土壤也松软了,散发出甜润气息。
雨停。
沈母嫌无事可做,提议到住持空相那里坐坐,吴夫人对此不感兴趣,倒是陈氏兴头奇高,表明要一块去。
陈芸见婆婆要去,不好推三推四,只得一块前往。
途径影壁,只见壁上绘了副八骏图:绝地足不践土、翻羽行越飞禽、奔霄夜行万里、越影逐日而行、逾辉毛色炳耀、超光一行十影、腾雾乘云而趋,挟翼身带肉翅,惟妙惟肖。
陈芸多关注了几眼,又见前面还有彩绘佛像,不由暗暗欣赏。
过了影壁,只见一片桃林在望,丹霞万片、红锦千重,有一天然小道横亘其中。
众人沿小径穿过桃林,迎面是一处小小巧巧的院落。
推门而入,只见院里矗立着两棵冠盖如云的梧桐树,主树干又分了许多枝杈出去,将将挡住廊檐。
梧桐树下种了一片菖蒲,同时有书带草、铁线草繁密地生长着,延伸到台阶上的绿藓边。
陈芸见环境清幽古雅,心内已生好感,再等进入禅房,见庭户虚敞,窗槅明亮,几榻整齐摆列,器皿一尘不染,书架藏书百卷,瓶中花卉新鲜,铺设十分简雅,不由歆羡。
住持法相已上了年岁,梨眉鸡皮、驼背脚沉,一见人来,他并不着急起身迎接,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权作尊敬。
沈母不予计较,只笑着打招呼道:“住持一向可好?”
“出家人,哪有好与不好?”法相笑容可亲,态度和善,“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罢了!”
“若连住持都混日子,那底下那些小沙弥可怎么活?”沈母笑着坐到法相对脸。
陈芸随陈氏站在一边。
法相视线平平,道:“佛门中人,每日吃斋念佛,除此之外,别无他事,可不是混吃等死吗?”
沈母随口笑道:“住持这话可偏隘了,难道不是佛门中人就不是混吃等死吗?”
法相会心一笑。
“人说,万事命中定,浮生空自忙!若你命里该穷,纵使掘着黄金,最终也化为铜;若你命里该富,就是拾着白纸,也能变成布匹!”沈母牙白口清,“住持觉着有无道理?”
法相叹道:“檀越言之有理,富贵不过是五更春梦,功名是一片浮云,只可惜迷人不自知罢了!”
沈母见法相心服了,忙道:“昨日,我翻经书翻到一段话,有些困惑之处,还望住持不吝赐教!”
“檀越请讲!”法相客气道。
沈母回忆了一下,念道:“‘思量恶事,化为地狱;思量善事,化为天堂。心生
恶害,化为富生;心生慈悲,化为菩萨;心生智慧,化为上界;心生愚顽,化为下方。’我读了这段话,很受启发,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若一个人心里想着恶事却做好事、心里存了邪恶却露慈悲、心里生了智慧却装愚顽,这又怎么解?”
“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也有人说,人之初,性本恶。佛门不管人性本善、本恶,只瞧他行善、行恶。若是行善,积德有余;若是行恶,遗祸无穷。”法相心平气定地说,“檀越刚才所讲,一个人心里想着恶事却做好事,这说明他虚伪,檀越还说一个人心里存了邪恶却露慈悲,这说明他悔过,檀越又说一个人心里生了智慧却装愚顽,这说明他大智若愚,藏锋露拙,乃是这世间不可多见的智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