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刮了整整一夜,早起,天气溧冽,寒水结冰,不光房檐挂起了冰溜,连窗纸也凝上一层又一层冰花。
沈复从春芝口中得知父亲大人要来考察功课,担心受怕了一夜,本想一早起来再温习功课的,可是一到冬天,人骨子里的惰性莫明其妙就被激发出来了,他折腾了几回,硬是离不开暖榻。
瑞云、瑞彩在府里呆久了,知道沈稼夫管家严厉,又见时辰不早了,沈复还窝在暖榻上赖床,生怕老爷不打招呼就过来了,于是连求带劝,足足耗费了半个钟头,才将沈复从床上拽下来。
起来,沈复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拿青盐擦了擦牙,又随便吃了几口茶,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坐着。
堪堪又过去一炷香功夫,沈复磨洋工磨够了,起身换了套常服,照例从架几上选了本古书,坐到平头案前发呆。
正思绪连绵,突然瞧见书童平顺跌跌撞撞从外面闯进来。沈复遽然站起来,紧张兮兮地问:“可是爹来了?”
平顺喘吁吁道:“公子快扮个样儿出来,不然,等老爷过来了,瞧见您发呆做愣,又不知该生多大气呢!”
沈复心中厌烦,连连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飞速瞟了几眼《大学》古本又合上,开始念念有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沈稼夫快步进来,见沈复目不旁视,身不斜倚,较之往常更显用功,不禁心中欣慰,就默默坐到八仙桌边聆听,等沈复背了好几段,才开口打断道:“你背书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可这文意,你又清楚多少?”
沈复早有预料,显得不慌不乱,“儿子陋见,以为《大学》通篇旨在教人诚意正心,修身立德,端正态度,格物致知!”
沈稼夫听完这对答,表面纹丝不动,内心则惊喜交加,就慢慢放下手里捧着的盖碗,踱步走到平头案前,严肃道:“你也算用功了,只是不知做文章可有长进?昨夜常听你娘抬举你,说你平日里做了许多文章,我这一程子刚好得闲,你且挑选几篇出来,让我评点、评点!”
沈复惟命是听,迅速让出座位,急巴巴从一摞文章里选了几篇出来,呈正给父亲观阅。
沈稼夫见沈复举动迅捷,心以为儿子长进飞速,急着向自己炫耀,于是满心欣喜捧起八股文品读,可还没瞧得一时半刻,又不禁皱了眉头。再往下细读慢品,沈稼夫越来越不开心,终于忍不住开口:“文从字顺,但论点空疏,使人读了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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