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远眺一眼娇憨可爱的小人,笑道:“怪不得古人商量大事前,都要临时加上一句‘小心属垣有耳,窗下立人’,原来就是为了提防你这类爱听壁脚的促狭鬼!”
沈雪茹乌溜溜的眼珠子动了一动,“若不是你和芸姐姐聊得太投入,哪里会听不见我走路的声音?”不等沈复反驳,自己又补充道:“哥哥要怪,就怪芸姐姐,哥哥每每见了她,压根顾及不到旁的!”
沈复面色一囧,又见陈芸也羞得面色通红,腾地站起来走到窗下,一把拿掉支起窗户的小竹竿。
窗格子没了支撑的东西,晃晃悠悠了两三个来回后,突然梆啷一声,关得严丝合缝。
沈复怕妹妹赖着不走,故意拔高声调:“你这讨厌鬼,人家去哪里,你就跟到那里,跟个跟屁虫一样,真真招嫌惹恶,我告诉你,你没事不要再来打扰我和芸姐儿谈天说地,眼下天正大热,你最好哪边凉快、哪边歇着去!”
沈雪茹站在窗下,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觉察出哥哥话里话外不待见自己,她略带怒意地怼了几句,然后很气愤地跺了跺脚,最后才跑进厨房找陈氏告沈复的恶状。
沈复屏气凝神,听脚步声越来越远了,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笑着看着肌肤丰润的陈芸,道:“那促狭鬼走了,咱们再想说什么悄悄话,也不必忌讳了!”
陈芸坐在床边苦笑,平日里光见别人家的哥哥变着法哄自己妹妹,可一到了沈复这里,忽然天差地别改了个样,既不说多谦让妹妹一些,也不肯让妹妹贪一点便宜。
正值仲夏,永昼天长,尤其正午前后,天上那毒辣辣的日头烧得人汗流浃背,压根没力气动弹分毫,更因到了农闲时节,乡下人不需劳动,成日里过得甚是安在。
到了酉时,西山薄暮,百鸟归巢,农庄里家家升起炊烟。那些炊烟缭绕之处,必定有心灵手巧的女人满面笑容,埋头为自家勤劳朴实的男人煮上香喷喷的饭。家里孩子们拘束了三四个时辰,趁着热气散去,纷纷跑出木杈围成的院落,拉帮结伙游戏。
因着天热,沈复总觉得置身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浑身上下没个舒坦的地方。正好陈家表哥陈邦彦携妹妹陈蔷做客,说起村子后头那条河里有不少人在凫水嬉戏。
沈复听得心动,央求了陈邦彦陪自己去。熟料俩人这一去,足足离开了大半个时辰,到傍黑儿也没回来。
天色半黑,月牙犹抱琵琶半遮面,在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中一寸一寸地朝半空中移动。
陈芸收拾了厨房里的瓶瓶罐罐,心里估摸着沈复也该回来了,就匆匆洗了把手,拐到卧室里取了唐诗,准备找沈复品议诗词,叵耐四下里找了一遍,连个鬼影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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