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讨厌和你们书生说话,一点也不爽快,说什么都是含糊不清的,还得让人细细琢磨!”陈芸故意说。
沈复听了,淡淡笑道:“芸姐儿也长进了,学会使激将法了,也罢,我和你实话实说便是!”
“这古文啊,不能笼统而论,你要细分缕析!比方说,《战国策》善于讽喻、《庄子》批判得体,对于此类,我们可以吸取它们的灵魂;再比如说,匡衡经学绝伦、刘向刚正不阿,我们可以吸取他们的雅健!”沈复悠悠笑了,“司马迁雄深雅健、班固博物洽闻,我们可以吸取他们的博大;韩愈学术精博、文力雄健,我们可以吸取他的浑厚;柳宗元务去陈言、辞必己出,我们可以吸取他的峭拔;欧阳修写文豪健俊伟、怪巧瑰琦,我们可以吸取他的跌宕;三苏才意高广、永不流俗,我们可以吸取他们的雄辩,另外,贾谊、董仲舒的策对,庾信、徐陵的骈体,陆贽的奏议,只要细心领会,皆有可取之处!”
陈芸越听越有意思,不由笑道:“听你这一分析,古文行文全在见识高远,气度雄健,我要学习,恐怕难以入门,倒不如唐诗,我读了,还能略有领悟,偶尔还能心血来潮,对几句诗出来!”
沈复含笑不语,顷刻又带着兴致问:“唐代科举,以诗歌作为选拔人事的标准,而诗歌大师首推李、杜!芸姐儿读了两个月的《全唐诗》,不知你喜欢哪一位呢?”
陈芸冥想片刻,才道:“杜诗千锤百炼、精致纯雅,李诗激扬潇洒、落拓风流,按文笔来说,两人难分伯仲,可我倒觉得,杜甫诗法森严,不如李白的诗以活泼。”
沈复玩味道:“杜甫的诗集石家之大成,学诗的人大多推崇,你却偏偏倾心于李白,这又是为何呢?”
“格律严谨,词旨深刻精当,确实是杜甫的诗歌独家擅长,可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洒脱飘逸,有一种落花流水的天然妙趣,令人更觉可爱!”陈芸目光一闪,又笑道:“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没说杜诗不如李诗,只是就我而言,我心底里尊崇杜诗的心意稍浅,爱慕李诗的心意更深罢了!”
沈复觑了陈芸一眼,笑道:“这倒令我意外,原来芸姐儿竟是李青莲的知己呢!”
陈芸也嫣然笑道:“我不光有李青莲做知己,更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启蒙先生呢!”
“启蒙先生?”沈复惊奇。
陈芸接道:“你忘了?”问罢,兀自莞尔一笑道:“他不就是写琵琶行的那位香山居士吗?我最初识文断字,还是受了他的启示,所以称他为启蒙先生,应该也不为过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