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有点惊慌,“啊,不”
男人操着一口虢镇口音,“你要去平泉吗”
罗少兴没理那个病恹恹的黑矮汉子,对女人说,“你是红星的员工吧”他看清了女人工衣左胸的橘黄色标志,“如果要搭车回市里的话就上车吧,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求-小-说-网”
女人真的要搭车,被罗少兴说中了。她需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坐上公交,来的时候她就是走过来的,但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担心会错过最晚一班车,而她又不想让重病的表哥骑摩托送眼前这辆越野车可够大的,她认不出车名,但认识丰田的车标。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男人脸上,年龄跟自己差不多,衣冠楚楚,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她的表情全部落在了罗少兴眼里,“我也是红星子弟,说不定我们的父辈还是朋友呢,上来吧”罗少兴转过身,打开了左后座的车门,“上车吧,我可以把你送到红星厂门口,基本顺路。”
“你是红星子弟你爸叫什么”女人的口音正是标准的红星话。
“嘿,你也太小心了吧”罗少兴有些不高兴,心说,“你以为你是美女啊”
女人终于上了车,对那个病恹恹的男人挥挥手,“回去休息吧,记得按时吃药。”
罗少兴没有起步,他要利用一下这个女人,“你来这儿干什么够偏僻的”
“我来看亲戚”她指指还站在那里的男子,“我表哥。”
“他是这个村子的”
“是呀,怎么了”
罗少兴掏出烟盒,隔着车窗递给男子支烟,“问你个事儿,刚才有个警车停在这里,你知道警察来干什么了”
男人有些慌张地接过烟卷,“刚才呀他们带走一个人,就从那栋房子里”他指了一下。
罗少兴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烧锅落网了。
“那个被带走的,是你们村子的人”
“不是,那个人是外来的,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喂。你究竟走不走呀”男人摸着衣衫找火,要点烟。
“当然走”罗少兴伸出胳膊,用他精致的都彭火机给男子点上烟,不再犹豫,放开了刹车。
“少抽烟赶紧的。我在厂里等你”女人探出车窗叫道。
“你在红星哪个部门工作”罗少兴认为他可以从这个走亲戚的女人嘴里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你别不信,我真是红星子弟,我姓张,我有好多同学在厂里呢。不知你认不认识”
“哦,你说。”女人回过神,“你怎么不走大道”
“知道这是什么车吗走那种路白瞎了”罗少兴笑了笑,“柳林,认识吗还有韩瑞林和鲍先冰”
这几个名字彻底打消了女人的紧张,“我在宣传部上班。你说的人我知道。但不熟,这么说,你和我哥是一届的啊”她在回忆哥哥的同学们,姓张的同学肯定有,但不晓得这个叫什么,实际上,她只记得害死哥哥的那几个人的名字。
“你哥叫什么”
“徐德光。他死了好多年了”
“你是徐德光的妹妹”罗少兴真没想到。
“你认识我哥”徐德玉高兴起来。
“认识。当年他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嘛,不过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不熟。”
“啊,那您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给私人打工。混呗,比不了你们国企旱涝保收。”
“哪儿呀,我们工资很低的”徐德玉想,红星的职工可买不起这样的车。
“别想歪了。我这车是借朋友的。对了,听说你们现在的老板也是我们那届同学”
“嗯,他叫陶唐。”
“对,陶唐。我知道当年他和你哥关系不错,他们都是好学生一类嘛。怎么样,他应该照顾下你的。比如提拔一下什么的。我知道红星的领导们薪水可不低。”罗少兴想,从衣着看,这个女人经济不宽裕,估计不是红星的头头。
“人家是董事长,跟我离着八丈远”
“正因为他是董事长,才有权提拔你嘛。当年平泉饭店那件事,我们都知道,陶唐是脱不了干系的,说起来他还欠着你哥一条命呢。我认识他,不过很多年没见了,”路上有个聊天的也不错,反正时间还久,正题不急,“想不到那小子还真能耐,竟然当上了红星的一把手,怎么样行不行呀”
“什么行不行”女人似乎精力不集中。
“我是说,陶唐当红星一把手行不行啊红星那帮大爷们服他吗”
“我觉得人家能力蛮强的”徐德玉老实答道。
罗少兴不再接话,似乎在想什么心思。徐德玉也不是喜欢聊天的人,于是沉默下来,徐德玉开始欣赏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她来褐石村是来看望生病的表哥的。这里是她祖籍,徐德玉的父亲在1959年招入红星,老家只留下一个嫁入本村的妹子,去年也过世了,徐德玉跟姑妈很亲,走动频繁,上周表嫂打电话给她,说她表哥咳的很厉害,瘦得也厉害,在外面干不动了,回家来了,又不去医院,希望她劝一劝。徐德玉不放心,便抽了星期天来褐石村探视。
见面之下表哥看上去确实不好。他原来是市里一家物流公司当搬运工,每月能挣三四千块,但活儿不轻,实在干不动了,回来看了中医,喝药养病。徐德玉不放心,建议表哥跟她回市里全面检查一次,但木讷寡言的表哥死活不愿意去。徐德玉知道表哥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表哥膝下一对儿女,儿子在北阳师范学院念大二,女儿在乡里念高中,全家就靠着表哥一个劳力,日子自然过的紧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