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赵佶再也耐不住心头的恐慌和委屈,他毕竟只有十三岁,尽管平时在人前再气定神闲,在一连遇到诸多事故之后,他那副成年人的面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不顾礼仪地大哭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偏殿中尽是他那声嘶力竭的哭声。
等到朱太妃匆匆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没法收场的情景,恨得她几乎咬碎银牙。可是,她也很明白,此事确实是自己的疏忽,若不是认为赵佶生母早逝别无强援,她也不会贸然采取这样激烈的法子,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恬淡不管事的向太后竟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决绝。如今一朝惊动了这位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事情就愈发不可收拾了。
强忍住内心的惶恐不安,她缓步上前行礼问安道:“臣妾参见太后!”
向太后冷冷扫视了朱太妃一眼,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冷峻。“罢了,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十郎的事。你如今是日理万机的人,我不便叨扰太久。”她也不顾朱太妃青中带白的脸色,径直吩咐道,“来人,回宫!”
尽管朱太妃如今一应礼遇悉同与向太后平齐,但论及根本,她终究只是神宗的妃子,凭借的也仅仅是母以子贵这一条而已。耳听自己那几个内侍的阵阵求饶,她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向太后带走了那些人,而赵佶那深深的仇恨目光,更是一丝不落地入了她的眼睛。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为了赵似的那一点私人恩怨,她已经彻底得罪了向太后,至于赵佶的怨恨,眼下她还根本没空考虑。
出了圣瑞宫,向太后略略安慰了赵佶几句,随即问起了事情经过,待听说事涉童谣之后,她登时脸色大变,连连冷笑道:“真真好心计,好手段!居然用这样的法子蒙蔽官家,算计皇室宗亲,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她在一瞬间就改了息事宁人的主意,沉声吩咐道,“把这些人全数押回慈德宫!伊容,奉辛,你们去福宁殿请官家,就说我有要事请他过来商议!”
哲宗赵煦此刻却并不在福宁殿中,数日前刘美人的一番话解去了他的心结,因此他很快召见了章惇等三人,把该办的事情都交待了下去。对于这些父皇使用过的老人,他心中本就是好感居多,先前的相疑也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也就想到了思幽小筑中的澄心,因此心念一动便带了几个心腹出宫去了。
澄心前脚刚送走英娘两人,这边厢便得报赵煦莅临,一时间不由得一怔,心中更是大叹高俅好运。话虽如此,她仍旧是打点起了十万分精神,自一进门起便把这年轻的官家迷得神魂颠倒。
赵煦在宫中虽然尽享嫔妃温柔,但那都是寻常手段,比起澄心在风尘中历练出来的千般妩媚万般**来,刘美人的天生魅惑立刻被比了下去。一时间,他只感到浑身疲劳都无影无踪,完全失陷在了这温柔乡中,那双无处不在的软滑小手更是令他********无法自拔。
趁着身旁男人目弛神摇的当口,澄心便斟酌着语句问道:“圣上,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这个小妖精什么时候那么吞吞吐吐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既然圣上这么说,那妾身就放肆了。想必您也知道,妾身和天香楼的云兰乃是金兰姐妹,如今云兰姐姐身陷囹圄生死不知,妾身这心里着实发慌。”
“云兰……就是和你并称花魁双姝的么?”赵煦倒诧异了,他并不知道,为了防止中间出现差错,章惇刻意知会曾布蔡卞,把此事隐了下来,“她一个弱质女流,难道犯了这么过错么?”
“圣上居然不知道?”澄心装出一幅大讶的神情,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此事汴京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开封府着人抄检天香楼,差点把那里都封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从那里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居然说谣言是从那里放出去的,还有人说事情乃是遂宁郡王主使。圣上您应该知道,妾身和郡王也算熟识,他可是只有十三岁……”
“别说了!”赵煦早已听得面色铁青,一掀锦被翻身下床,眼睛里已是燃烧着熊熊烈火,“居然有人把主意打到宗室头上了,好,很好!”他扭头瞥了一眼澄心,微微点了点头,“幸亏你告诉了朕,否则朕还指不定被蒙骗到何时!你放心,若是事情真与天香楼无干,云兰很快就会没事的!”
“妾身拜谢圣上恩典!”这回澄心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喜交加之情,深深一叩首道,“妾身就恭候圣上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