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们吕大人,当年可也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如今怎么样?现在朝堂上的章相公曾相公蔡相公,当年哪个不是他的同僚,可为什么不向圣上举荐?”说话的高个汉子见旁边的众人无不听得聚精会神,顿时得意洋洋地灌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道,“那是因为吕大人曾经是他们的上司,万一引入朝中,他们岂不是要避位相让?”
高俅起初还觉得两人的谈话很有些见地,待听到避位两个字时,他差点把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这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分明是因为吕惠卿往昔人品太差,哪里是因为容得下容不下的缘故。他曾经听苏轼说过,吕惠卿为人反复无常,王安石为相的时候则刻意巴结,王安石去相的时候则妄想取而代之,常人都会避而远之。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时,邻桌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突然拍案而起出口惊人,一时间,整座茶馆一片寂静。
“哼,什么避位,要是让吕惠卿占据了朝堂,我们老百姓还有活路么?”那少女不顾身边两个男子的阻止,大声嚷嚷道,“那个时候登记人丁田产的时候,哪怕是少报了一只鸡也要入罪,这是什么世道!要不是他下令定了什么首告制度,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弟弟……我弟弟也不会活活饿死……”她越说越愤怒,最后竟涨得脸色通红。
良久,那两个官府衙差终于醒悟了过来,右手的那人当即大喝一声道:“好大胆的丫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胡言乱语诋毁朝廷命官!”两人一边说一边踢翻了凳子,一左一右围了上来,张开双臂便往那少女扑去。
那少女的亲身经历原本就让高俅心中一酸,此刻见那两个衙役如此猖狂,他很有一种出面制止的冲动。然而,即便吕惠卿如今风光不再,但好歹还是正三品的大员,一旦冲突起来,自己一个微末小官怕是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可这么眼睁睁看着更不是办法。他还没来得及想出法子,旁边性子火爆的云兰却忍不住了。
“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云兰早就看不下去了,此时霍地站了起来,连连冷笑了几声,“她不过是说了几句旁人不敢说的话罢了,这么丁点小事就要入人以罪,你们这大名府的差人真是好威风!”
“关你这婆娘什么事!”高个衙役张口便骂,待看到云兰穿金戴玉品相不凡时,不禁有几分畏缩,但随即理直气壮地顶道,“这里的人都听见了,她刚才诋毁吕大人,难道还算不得大罪么?”
“我骂又怎么了,我偏要说吕惠卿是天下第一等贪官……”那少女起初还被吓得一哆嗦,但见云兰为自己说话,登时胆气又壮了。
就在此时,她旁边的一个青年突然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重重掩住了她的嘴。“两位差官,各位父老,小妹不懂事胡言乱语了两句,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别和她一般计较!”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铜板,满脸堆笑地递给了那两个衙役,“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两位……”
“你当是打发叫花子么?”高个衙役看也不看那区区几个铜钱,突然劈手把它们全部打落在地,一时间,整个茶馆中都是铜钱落在地上那丁丁当当的响声。“没什么可说的,和我们回去一趟,有什么事等到大人过了堂再说!”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朝少女的手腕抓去,脸上尽是洋洋得意的笑容。
此时云兰脸色大变,她正要冲上前去阻止,孰料右手突然被人抓得严严实实,耳边还传来了高俅的一声嘱咐:“别冲动,那少女的同伴似乎要动手了!”
仿佛是为了应证高俅的话,少女另一边的中年汉子突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欺人太甚!”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劈手往那两个衙役砸去,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室内顿时弥漫了一层浓浓的烟雾,一时间呛得人人连连咳嗽,就连早有准备的高俅也一时措手不及。待到烟雾散尽时,茶馆中早已没了那两男一女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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