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谦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被怒火、侥幸、私情左右理智。
他是爱子的慈父,却也是盛年入阁的阁老。
或许会糊涂一时,但怒火和忧虑搁置,他就清醒如冰雪覆面了。
“你说的在理,是为父着相了。”
“此事,为父会给陛下和皇后娘娘一个交代,也会铭记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情。”
李怀谦挥了挥袖子,脚步匆匆离开竹林。
李观棋一人静坐竹林,风吹,竹子摇曳,飒飒作响,思绪不禁飘的很远,下意识思忖气运惊人的前朝余孽。
老天爷将如此庞大的气运加诸于一个前朝余孽乱臣贼子,是嫌这世道还不够乱吗?
还是说,在老天爷眼里,本就是乱,所以要拨乱反正?
李观棋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老天爷不可理喻。
二哥修史,因而他也对前朝史如数家珍。
前朝末年,皇室横征暴敛残暴,世家大族穷奢极欲,百姓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天底下,十之**的耕地良田被皇族、世家、勋贵、官宦圈地侵占,数万万百姓沦为佃农,辛勤劳作当牛做马一整年,最后倒欠银钱粮食,活不下去就卖儿鬻女,再活不下去便易子而食,十室九空。
前朝天子不闻黎民疾苦,纵情享乐。
这样的血脉后裔,有何脸面承担起拨乱反正的使命,确定不是在玩笑吗?
高祖立国,休养生息,百姓才堪堪有喘息之机。
而今,天下又要大乱了吗?
陛下又做错了什么,要既定为亡国之君。
对,陛下是不够雄才伟略,不够英明神武,甚至不够聪慧睿智,但也算得上是温和守成之君。
上天真真是下了一盘无厘头的好棋啊。
李观棋面上的神色愈发冷峻,最后似是要凝成冬日絮絮飞雪。
拗不过这天,那就殉了国。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他都不会背弃陛下和皇后。
时间于指缝间,悄然而逝。
空气里弥漫的燥热气息渐渐消退,高门大户、宫城各殿都收起了冰鉴,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的百花似是也即将开至荼蘼。
夏的浓艳远了。
秋的萧瑟近了。
懿安宫。
四季依照时节,不顾顾笙的反对,撤下了小厨房所有的冰果子和凉茶。
顾笙长吁短叹,哀嚎无用。
唯一耍的小心思就是等茶放凉了再喝。
偏生四季是个心细又记性好的,茶一凉,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重新沏茶。
“四季,你要不要看看殿外的太阳有多大?”顾笙懒洋洋的斜靠在软榻上,苦大愁深的摇着团扇,怨念十足。
四季面不改色底气十足“皇后娘娘,太医说了,夏秋交替极易染病,凉茶虽好,您也饮了三月有余了,该腻了。”
“娘娘,有时候喜新厌旧也是美德。”
顾笙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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