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姑娘家爱玩笑,挑个最理想的人配给你配给她,调侃两句解解闷儿罢了。
“咱们当了这么多年差,横是运道不好,上不去也下不来。不在主子们跟前伺候,谁知道你是谁!”品春叹着气说,“御前那拨人最得升发,干得好有赏赐,还管抬籍,走出来都拿鼻子眼儿看人。”
妞子忙接口,“得了吧!体面能当饭吃?听说万岁爷脾气大,稍有个不称意就要发落人的。伴君如伴虎,留着脑袋吃饭吧!”一头叫,“素以,素以……你们家给你说亲事没有?你明年就放出去了,下家儿找着没?”
素以困得恍恍惚惚的,凑嘴应,“像是说了个笔帖式,没过定,我也不知道……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儿有新选进宫的,一堆事儿呢!”
西一长街上打更太监的梆子从南边过来,走一段敲三下,原来已经子时牌了。
有头有脸的姑姑在小范围内很有权,手底下带的小宫女机灵,会讨好人,平日里的杂事压根不用自己料理,她们早给你分派了。因为姑姑手上掌管着她们的去留,但凡姑姑瞧得起的,经考核后送内务府派到小主跟前当差。要是姑姑看不上,认为你笨,调理不出来,就送下值房当碎差杂役。小宫女们使劲巴结是为后路,姑姑们受起来也心安理得。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姑姑们刚进宫也是这么过来的,以前吃了些苦,现在资格老了,就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
底下人进来伺候洗脸梳头,换了秋袍子差不多寅时三刻了,收拾妥当了往局子里去。见过了上头掌事儿,掌事的分派人头到她们手里,一人五个,调理出来等着用的。
素以领人下去,管带姑姑有专门的值房,她往南边的槛窗底下一站,从宫里规矩开始一一讲解。新来的什么都不懂,要手把手的教。从吃穿住行到宫廷礼仪,必须面面俱到。否则人派出去闯了祸,那就是师傅教的不好,管带姑姑要连坐受罚的。
“你们到我这儿来学规矩,是我的职责,更是你们的本份。谁吃不起苦,趁早说。我领你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既入了我门下,就要受我调理。我说的话你们得听着,不许犟嘴,不许梗脖子。入了宫门身不由己,走一步路,转一个身都要有条有理。要是有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出幺蛾子,瞧见那头供着的簟把子没有?”她往高柜上努努嘴,“别指望姑姑讲情面替你们说好话,一概打罚不论,听明白没有?”
小宫女们对管带姑姑有天生的恐惧,就像很多公主小主怵精奇嬷嬷一样,她们这类人名声不好,专事挑人刺的,最难伺候。素以在职上干了四年,早就练得油盐不进了。她们背后怎么议论她不管,要教就不能手软,就得往严了办。
她手里拎着竹板子围着她们转,“先说常见礼,常见礼分单膝双膝两种。单膝礼里头包括打千儿和请安,打千儿是太监用的礼,咱们不管那个。宫女子要学的有四种礼,下跪叩首礼、下跪礼、道万福、颔首礼。见什么人用什么礼,咱们这类人要学的是前三种。叩首礼最重,下跪礼次之,接下来才是道万福。磕头谁都会,但是要磕得兢业,要磕得有风度,那就得下一番功夫……”
横竖教学有一套固定模式,颠来倒去的说,说得嗓子冒烟。然后就是练基本功,顶碗、抻胳膊、学站规矩。走路也有准绳,要走得直,走得好看,落落大方。两边肩膀一高一低不行,腿里拧麻花也不行。姑姑们最怕遇见小毛病多的,要一遍一遍的矫正,调理起来难,功夫也废得深。
她这里正忙着,门前有人探头往里看。素以回头瞧了一眼,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