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奏瑶琴,已有多年。
“我已封琴数年。”他说。
“是不愿还是不敢?莫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闻名遐迩的绥德世子不过欺世盗名,甚至不如芙蓉帐的萧近情?”
“你很欣赏萧近情?”他冷然一笑,半眯起眼睛道:“只可惜,他的箜篌仍是未得神髓。”
“那就这样说定了。三日后,枕碧楼楼顶露台,我等候绥德世子大人为我奏一曲《浮梅》。”没给他半分犹豫和反悔的机会,她转过身朝槐树下等候已久的哑奴走去,相偕离开。
农历十一月,天气逐渐寒厉。
昨夜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今晨同安大街早早便清了雪一如既往般繁华热闹,枕碧楼、月老庙还有国子监都在这条大街上,再加上外地来的货郎摊贩都喜欢在同安大街摆摊做买卖,所以除非是暴雨连绵,否则这同安大街绝不会安静冷清一些。
梅子嫣一大早就拉了哑奴出来,说是要给他买佩刀。连续看了两家有卖弯刀的,刀身锋利银光耀眼,可梅子嫣还是觉得那刀像是戏班子里的道具,明晃晃光闪闪的似乎用来装饰的更好一些。偏生两个摊主口中的说辞如出一辙:
“姑娘,名刀配英雄,我这刀是西戎神兵‘破军’——你看这刀把上的宝石,就是西戎名贵的黑曜石,独一无二,假也假不来的……”
梅子嫣眨眨眼睛,“就是传说中那号令西戎雄师,刀锋一出饮血噬骨的神兵‘破军’?你卖多少银子?”
“与姑娘和这位小哥有缘相见,盛惠五百两即可。”
梅子嫣拿起另一把刀,“不知道你这‘破军’斩在这大刀上是否会削铁如泥?”说着作势便要两刀相碰,那摊主慌忙制止,忿然道:“不买就算了,何苦折腾我这小本生意!”
她嗤笑,“五百两买把破刀回去砍瓜切菜都不顺手,本姑娘有那么好糊弄吗?哑奴,我们走,这天都难道就寻不到一把好刀来买了?”
她拉起哑奴就走,接下来逛了半天,来来去去见到的都是卖弯刀并自诩为“破军”的,她不禁气结,“哑奴,你们西戎那把所谓的‘破军’真的有那么厉害,搞得只要卖弯刀的都叫破军,我看是破刀还差不多!”
“破军是用极寒之地的千年玄铁打造而成,在赫连一族传承了十多代帝王,饮血噬骨无数,吹毛断发,杀人如麻,非勇武者不能驭之。”
梅子嫣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有人在街上摆了个说书摊子,说的正是西戎宝刀破军,于是她对哑奴说:“这人知道的比你更清楚,你看你,自己是西戎人,竟然一无所知。”
她挤进人堆里去听说书,说书人又说道:“西戎前国主赫连越是天生的武学奇才,据闻十五岁便能手握破军使出天狼斩十三式,十六岁平定了西戎南方几个部族的叛乱。可是为人冷漠孤傲喜用酷刑严法治理朝政,不知有多少大臣百姓死在他喜怒不定的暴戾之下。当时他的叔父也就是西戎当今国主赫连森不断的搜集天下武学秘籍以及各式美姬送给他,渐渐的赫连越便把手中大权放到赫连森手上,赫连森欺上瞒下把持朝政,暗中把西戎军队要将全部换成自己人,然后一举逼宫成功,才得以登上国主之位。”
“不对不对,”听书的人奇道:“这赫连越不是少年英雄么,怎么会一点防备和反抗都没有?莫非他就如春秋时吴王夫差一般因祸水红颜而误国?”
“非也非也。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这赫连越生平不近女色,后宫只有一妃两嫔,也无所出,赫连森送他的美姬只是放在后宫的一道摆设;赫连越是武学奇才,可惜也是一个武痴,醉心武学而不问朝政,错信小人而忘了宫廷里无父子,更不要说是叔侄了。据说,是赫连越练武时出了事,被赫连森利用了那个时机,所以才导致败落覆灭的。那把破军神兵,也是在那时候失踪的……”
梅子嫣还想继续听下去,哑奴的手已经扣上了她的手腕把她从人群里扯出来,脸色发白地拉着她就往前走,梅子嫣痛呼道:
“哑奴,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弄疼姑姑我的手了!”
哑奴不语,拉着她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转过身去看着她用唇语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何必道听途说?!”
梅子嫣皱着眉揉着自己的手,哑奴紧紧地抿着唇黑眸中暗涌着的不知是伤痛愤怒还是忧伤,她愣了愣,刚想说句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问:
“两位,需要买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