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五,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火树银花不夜天,喧闹的人群川流不息,梅子嫣和哑奴相携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她光顾完一个小摊又接着一个小摊,嘴里面塞着的还没有吃完,手里面又多了别的吃食,哑奴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一边替她给银子付账。
“你不是吃过晚饭了吗?”他比划着说,冷不防被她一手塞进一块芝麻糕,她冲他咧嘴一笑,道:“好吃吗?我吃过了,好甜!”说着又钻到卖香囊的小摊子去看了。
是很甜。他笑着咽下了芝麻糕,又跟了上去。
她笑得很甜。
他发现他自己魔障了,常常安静地望着她笑的样子发怔,比如现在,看她低着头在比对两个香囊的气味和花色,一低眉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神态让他想起了开在午夜的优昙,洁白而芬芳。
看花灯猜谜语的人太多了,她实在挤不进去,哑奴问她:“你很想要一盏花灯吗?”
“也不是,只是想起我爹娘。”她坐到离灯谜擂台较远的榆树下的青石板上,微笑着说:“我娘的卧房前有棵老树,她说以前有一次和书院的发小一同下山看灯会,第二天一觉睡醒就见到老树上挂了一盏走马灯,那时候她以为那盏灯是行云叔叔送的。”
“那事实上是谁送的?”
“我娘笑而不语。我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扛了梯子上了那棵树去看,灯上本画了个女子,可是多年风吹日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但是写着日期的字迹还没掉,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分明就是我家那爱妻如命的梅老头的手书!”
她笑了笑,又接着说:“我爹当年为了我娘吃了不少苦,我娘常说,喜欢一个人说出来就是了,何必藏着掖着呢?感情本就是很简单的事,爱了就是爱了,骗得了别人却始终瞒不过自己。可是你知道我爹怎么说的?”
哑奴不着痕迹地压抑住黑色眸子中掀起过的波澜,“他怎么说的?”
“他说,能轻易说出口的,就不是爱了。”
哑奴笑了笑,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似乎松了不少。他伸手擦去她嘴角的一点白芝麻,打手势说:
“你等我,我去给你赢一盏灯回来。”
“你怎么赢?”她急急的大声问,他又不能言语。
“我会把答案写出来,放心,等我就好!”优美的手势划出后,他转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哑奴一走,她的脸上便现出丝丝落寞,能轻易说出口的不是爱,但最起码是喜欢吧?可是,有生之年内她居然华丽丽的第二次失恋了。
过去,她那么喜欢随生,可是一直没有说出口,尽管无时无刻不想拆散他们,可还是帮着连娅隐瞒随生连娅的身体不适宜怀孕,因为里面长了一个血瘤。她真没想过要连娅死去,她过于相信自己的医术,而连娅过于相信她,以为她最起码能保住她和随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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