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褐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气,像大雾的天气一般蒙昧不明,说:“一辈子?”
“嗯,”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一辈子。”
“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半年前你的感受了,”她说,“你恨着我的父亲,正如我现在恨着那个人,都是打不开的死结。你说的一辈子,很美,可是我知道,它不会来。”
他的笑容慢慢凝结,然后褪去,如风吹过飘蓬一样了无痕迹。
“我身边的人原来是西戎国主,我自诩聪明,却始终有看不透的人,一如你,一如他。我倦了,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轻易推开,然后轻易许诺,如今是在可怜我吗?”她站起来,轻声而决绝地说:“我不需要。”说完便转身离开,大步走向青昭,捧过他手中的骨灰罐子上了马车。
马车行使到半夜,青昭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停下来歇息。慕程迷糊中下意识地想要给身边的人拉一拉毯子,不料却扑了个空,当下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他跳下马车,值夜的乌衣卫正要上前行礼,慕程摆摆手,只低声问道:
“可看见梅姑娘?”
乌衣卫迟疑地望了望树林西边,慕程无声地走过去,在一棵大树背后,她蜷着身子两肩颤动着,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巴无声地哭着,脸上的泪水早已肆虐成川流。
“傻瓜,”他俯身抱她,“想哭就大声的哭,为什么让自己这么难受?”
他心疼了,从没见她掉泪,没见她哭得这般肝肠寸断过。
她咬着唇摇头,哽咽着说:“我不想让朱雀听到我哭,她会难过的……”
他把她抱入怀内,揉着她的一头青丝,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哭吧,在我怀里哭,她不会听到……”
她的脸埋在他温热的怀里,从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慢慢的放声大哭,泪水哭湿了他的衣襟,他不以为意,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在安慰一个做了坏事后悔不已的孩子……良久,她哭累了,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拦腰抱起她回到马车上。
又过了一天,马车眼看着要到眉江了。过了眉江,便可经由西乾回到屹罗。
这一夜慕程预料到会有凶险,但是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几十匹狼虎视眈眈地拦在半路,为首的雪狼向天嗥叫了两声,那声音穿破黑夜幽怨孤独直达人心。乌衣卫挡在马车前面与狼群对峙着,青昭和白铉屏气凝神,只等慕程点头便要攻向狼群。
慕程手执曜日枪,看着雪狼旁身形高大挺拔的赫连越。他脸色苍白,双眼微微凹陷,幽深的黑眸盯着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似乎想要在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嫣儿,”他的声音低沉,在夜风中凝重地送出去,“我知道错了,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不会再见你。”慕程冷冷地说道。
赫连越似是无知无觉,根本没有理会慕程,继续盯着马车说:“你骂我打我也好,怎么惩罚我都好,就是不要躲起来不见我。你说过,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