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囚室中呆了两天,我想了很多很多。
越迫近真相,我反而越加迷惘。
我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重要吗?理智告诉我,很重要。人不能生活在一种谎言之中。
如果我不是宠妃息阳,而是那据说已经死去的梅子嫣,我有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可是记忆没有了,我会是那个慕程口中兰心慧质聪颖过人让人爱恨不得的妙手神医吗?不要说医理处方,就是简单的一株植物我也不知道它有何药用。
如果我永远都找不回自己的记忆,带着梅子嫣的这副躯壳活着,还有被人爱的资本吗?那些一生一世的誓言,到底是属于谁的?
当白芷再一次站在我面前时,我不紧不慢地对她说:
“你是想要把我带到乌兰平原把我高高悬挂在旗幡之上,或者还给我放点血什么的,来逼迫屹罗大军或是司马星南交出国主?皇后是不是太天真了?我记得,慕程之所以被捉,完全是把我错当做他的未婚人。如今不管我是谁,对他们而言是个足以怀疑和不信任的敌人,你觉得在国家利益的阴影覆盖下,还会有人把我当成别人?”
“他们不会把你当成别人。”白芷笃定地说,“必要时,我会用你的命去交换国主的命。”
我微笑,“瞎子的命原来这般值钱,不过皇后,你知道我向来不愿当一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太听话不是我的性格。我不是他们想要的人,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他们明白你在戏弄他们。屹罗与西戎的战争不会停止,他们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瞎子放了赫连越。”
“司马星南千里迢迢来眉江相助屹罗,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救回他的姐姐,他不会不同意交换。”白芷很淡定,言语里无一丝松动。
“皇后怎么还不明白息阳的意思?皇后可以对着他们把白的说成黑的,息阳自然也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更何况这是事实,我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让别人明白一个事实,应该不难吧!皇后会不会一气之下在息阳身上下蛊下毒?皇后三思,把人逼绝了没好处,到时候息阳破罐子破摔,西戎危矣。息阳区区一条贱命,临死也不会忘了把皇后您拉过来垫背的!”
“啪”的一声,白芷利落地赏了我一耳光,我整个人跌倒在地,嘴角有鲜血淌下,她冷冷地说:
“你的条件,开出来!”
“皇后难道不觉得还我一双善睐的明眸会让息阳的行骗更有说服力?”
白芷缓缓地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揪起我的衣襟,把我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想要眼睛?考虑清楚了?我怕你会后悔。”
“皇后多虑了,息阳不想自己后半生都活在黑暗之中。”
“后半生?”白芷阴冷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后半生还有很长?”
“哪怕只有三天,不,哪怕是一天也好,”我微笑,“我想看他一眼,也想看自己一眼,更想看到我站在他身边临水照影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我不过是个瞎子,他即使没有了我,还是会有别的女人站在他身边,代替我,何必担心自己还能活多久……”
白芷愤恨地松开我,“没有别的女人,我告诉你,从此以后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永远!”说罢对一旁的孙冥说:
“把她带回烈火教,急召四大长老回总坛。吩咐余下的铁卫准备出发到乌兰草原。”
“是。”
孙冥随着白芷匆匆离开,他身后的两名铁卫走过来拖起我,无奈脚上铁链太过沉重,我的身子软绵绵的没半分力气,干脆放任自己随他们拖着走。
“张大哥,这女人好像晕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站在我右边的铁卫说。
“晕了?那怎么办?”这个声音很是粗犷。
“把她抱出去吧。马车已经备好,这段路如果拖沓了,就赶不上孙统领了。”
“抱她?你真是不要命了,你不知道那日在清心寺冲进过她的卧房的侍卫后来都被国主赐死了?要抱你自己抱,大哥我到马车前等你。”那人干笑两声,放开我就走了,我倒在地上的那一瞬被人稳稳地拦腰抱起,铁链的窸窣声遮掩了那人俯身时说的一句话。昏昏沉沉中我想了许久,直到被他放上马车时我才想清楚他刚才对我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是:
别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