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起时,我似乎梦见了未来的驸马,他着一身红袍背对着我,模样看不真切。我几步绕到他跟前,定眼看去——
“公主醒醒!卯时初刻了,该上朝了!”
梦中的背影转过身来,亮出一个面孔,不是我期待的任何一位美人,竟是一脸贼笑的从良。我登时便醒了,从一个软硬适度的枕头上撑了起来,一个手栗子敲到从良脑门,“混账!”随后又倒回枕头上,意图重续鸳梦,瞧瞧那驸马到底是谁的模样。
刚倒下,身下便传来一个低低的惨呼声。大好的鸳梦被搅了两回,我绝望得不再指望。
“公主!早朝要晚了!”从良抱着脑袋蹲在一旁嚎叫。
“本宫受了伤,还在休养期间……”宿醉折腾得人头疼,再加上一处惨呼一处嚎叫,本宫觉得人生之悲催莫过于此。
“殿下休养了十几日了,简相昨日派人来说今日便得上朝,不然言官又要弹劾公主了!”从良不怕死地继续嚎叫。
我将枕头一推,忿然起身。只听得耳边“扑通”一声,有什么物事砸入了荷塘。我抓着从良胳膊晃悠悠站稳,回头醉眼迷离看了看,“什么东西?”
“是高御医。”
“他怎也跳了?”从良扶着我,我扶着头,边下桥边想,昨夜,我没将贴身御医怎么地吧?
走下桥许久后,我对从良道:“本宫是不是忘了什么?”
从良眨巴眨巴眼点头,“高御医还在水里。”
※
本朝素来卯时三刻开朝,官员需寅时便起,卯时初刻侯在大明宫含元殿侧殿内,由当值宦官点卯,记下是否有官员迟到缺勤等。当然本宫缺勤也有宦官记录,缺得太狠,言官的雪花奏折夹杂着唾沫星子便来了。算来,本宫自行刺后的带薪养伤休假日已用完。
銮驾玉辇行在夏晨微茫的大明宫,我歪坐车内,一边灌着醒酒汤一边更换一身酒气的衣物。车驾到达含元殿前,我已整饬一新,顶着一只凤冠头钗爬上了数不清有多少级的台阶,停下来歇了一歇。
“监国大长公主到——”
方才还听着嘈嘈杂杂的含元殿瞬时鸦雀无声。
我在心内叹息,一会儿要也能这么鸦雀无声就好了。
抬腿迈进含元殿,一路穿过大殿中央,走上御座,在龙椅旁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圣上呢?”我转头问身边一个小太监。
“还、还没起床……”
我抬了抬目光,瞧向一边侍立的负责起居注的起居舍人,只见他拿笔毫蘸了口水,立即在左手握着的木册子上刷刷书写。想必又写的是:圣躬未至,大长公主代理监国,皇权旁落,国将不国,臣痛心流泪并泣血记之。
我再转了转头,瞧向文武百官前头站得有如渊岳的宰相,一身官服衬得愈发沈腰潘鬓,端的是一代贤臣美相。冷冷看他几眼,本宫的宿醉全是因他而起,他倒是精神抖擞容颜清朗。只怕夜里还有美妾侍寝,小日子过得不晓得多滋润,哪像本宫只能枕着御医露宿桥头。想想这云泥之别,本宫就一阵阵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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