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就低下头呜呜哭了起来,心里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不该有眼无珠得罪越千秋。
周霁月最初还觉得越千秋托自己从裴家拐个裴宝儿出来和萧敬先见一面,把话说清楚,这实在是太乱来,心中非常不赞同,可现在看到裴招弟对于回家这种本该高高兴兴的事竟然如此恐惧,她终于不觉得这些所谓高门世家的千金真的生活优渥不愁嫁了。
如此看来,越千秋说裴宝儿在裴家日子不好过,于是对萧敬先哭诉,甚至还有那方面的念想,这很可能是真的?
她伸出手把人搀扶了起来,又按回了椅子上,这才温和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裴招弟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全都是苦涩。在武德司的时候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现在真的能出去了,如果不能回家,她就唯有找地方暂时托庇。要说长公主府其实是最好的地方,可她身边的侍女都行刺过长公主,她还好意思提那种要求吗?
更何况,那里就算能收留她一时,难道还能收留她一辈子?除非她想一辈子不嫁人!
而且,父亲已经是个犯罪囚徒的她,连已经倾颓的裴家这一重靠山都没有,她能嫁谁?
裴招弟捂着脸埋下头去,声音抽泣地说:“我不知道……我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去……周宗主,您今天能亲自来接我,足可见是个好心人。我方寸已乱,您能给我出个主意吗?”
外头驾车的越千秋暗自呵呵。相比同样身处绝境,却始终都在想方设法,求人也不露痕迹的程芊芊,裴招弟段位到底还是低了一点。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算是给周霁月发了个讯号。
车厢里的周霁月听到外头这样的暗示,当下就轻声说道:“你毕竟是裴家人,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之前的事情也不能全都怪你,毕竟你身边的侍女就算是你自己挑的,那也是你长辈先过目一遍送到你面前的。再说了,你那些要好的姐妹总该有人会在长辈面前帮你求求情吧?”
不提姐妹,裴招弟已经是心情凄苦,一提姐妹,她那张脸登时更是煞白。她往日虽说不是宰相千金,却好歹还是名门嫡女,仗着这一点,没少给她最瞧不起的裴旭庶女裴宝儿设套。两个人那仇怨可以说比山高比海深!
现如今她这样倒霉地回去,就算其他人放过他,裴宝儿那丫头难道不会落井下石?
她正脸色变幻不定的时候,周霁月又笑道:“如果你是因为千秋那点小恩怨就心中不安,那更是大可不必。不知者不罪,当初千秋在铺子偶遇你的那档子事,本来就是他自己故意藏头露尾,如果因此就衔恨你,那也器量太小了。我不妨实话告诉你,长公主今天就在越家做客,她会想起你来,原本也是千秋多嘴说了一句。”
裴招弟登时大吃一惊:“真的是九公子求情?”
“自然当真,否则我也不会跑这一趟亲自送你。”只希望越千秋这先斩后奏回头不会引来东阳长公主一顿怒捶!不过韩昱既然放人,应该没关系的吧?
裴招弟想到传闻中越千秋睚眦必报,而这位白莲宗宗主则一直听说是厚道人,所以才会在武英馆中备受尊敬爱戴,心中只觉得越千秋必定是在算计什么,而这位周宗主则是被瞒着,完全不知情。接下来,她便一面感激涕零地表示各种谢意,一面小心翼翼地套话,只想知道越千秋这么好心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终,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她终于得到了一个让她极端意外的答案。
“越九公子是想给裴宝儿捎话……裴宝儿她居然看上了越九公子一位长辈?”
周霁月叹了口气后就正色说道:“总之你回家之后,有机会就劝劝她,事情还没到需要她私奔那么严重。她父亲是前宰相,她总得想着点父亲的名声吧?”
仿佛是想到裴招弟自身难保,她又郑重其事地说:“至于你自己,你不用担心,我今天会亲自见一见你家里人。虽说我在裴家这样的名门世家眼中,不过是个山野草民,但我还是能代长公主传句话的。有长公主在背后撑着,裴家总不至于胆敢拿你如何。”
裴招弟对周霁月的后一番话自然是相信的,也知道周霁月代表东阳长公主出面,如此一来裴家也许会冷待她,却不敢加害她,可前面那番话,却让她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能让越千秋出面把她保下来,也要给裴宝儿捎话的,那样的长辈越千秋能有几个?
传闻那位九公子连嫡亲的三个伯父也不过看得很平常,真正放在心里的男性长辈,越老太爷算一个,严诩算一个,,他就不信陈五两真的会隔岸观火,那个最会算计的肯定派了得力人盯着,甭管是他这里,还是武英馆那些少年们动手的各处,绝对不会少了人。
陈五两是主动给武英馆的少年们历练机会,同时故布疑阵。就算捅出篓子也会有人弥补。
既然如此,他在办事的同时就再顺带干一下私活。他唯一不确定的是,安人青能不能成功把萧敬先带到那预设的见面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