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想听影叔你背头两句。”
面对越千秋这少有的坚持,越影微微踌躇片刻,凝神注意了一下四周围的环境,最终一字一句地诵念道:“千秋,见此信时,想来汝已知人事,却不晓身世。吾名丁安,曾事大燕文武皇后为尚宫,保管皇后玺绶……”
“停,够了,足够了!”越千秋立刻伸手阻止了越影,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却是径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直接在越影面前晃了晃,“影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看过的那封信,和我眼下这玩意,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不信你瞧瞧?”
越影立时伸手接过,等到解开纸包,展开其中那发黄的绢书,他大体扫了一眼,仿佛亘古冰川的面色就已经有所动容。他扫了一眼满脸愤愤的越千秋,最终沉声问道:“哪来的?”
“人家给的。”越千秋耸了耸肩,呵呵笑了一声,“而且还是藏在一个手镯里的。那手镯做工很不错,这绢书的质料更是非常不错,轻薄到竟然能够藏在那样小小的凹槽中,看上去还有好些个年头。只可惜就如霁月说得那样,我关心则乱,竟然毁尸灭迹,把镯子锤成碎屑都扔了,却还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幸好我没把这绢书给扔了,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话如果是无关人士听,必定会觉得云里雾里,但越影一听就明白了。他没有问程芊芊是怎么把镯子给你,又是谁发现了蛛丝马迹诸如此类的话,而是将绢书郑重其事地重新收进纸包,揣进了自己怀里,随即就定睛看着越千秋说:“还跑得动吗?”
越千秋顿时有点懵,但他还是凭借思维惯性傻傻地答道:“今天从晋王府跑去玄刀堂,又从玄刀堂跑去长公主府,眼下我腿酸,跑不动。”
这话越影听在耳中,本能地想起了越千秋儿时那一本正经的童言稚语,顿时轻笑了一声,紧跟着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那就上来,我背你去!”
想当初手无缚鸡之力时,越千秋曾经伏在严诩又或者越影的背上,品尝过飞檐走壁,又或者说飞天入地的快乐,等自己武艺小成,人也窜高长大之后,他就再也不甘心让长辈们带着四处乱窜了,轻功不够就工具凑,所以,此时竟是他这三年来第一次被越影背着走。
他的个子和块头都远超过去,可越影的身材却一如六年前,因此趴在人家背上,越千秋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越影那“跑得动吗”是这个意思,他就算硬挺死撑,也会说自己还能走,刚刚出屋子的时候,他特别担心被人看见,更担心被人看见之后去告诉平安公主!
被她知道的话,她准会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连走路都不能,还得被人背着!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哪怕背着一个他,越影的速度也比他全速时快多了。尤其是走在那种只容一人通过的围墙时,那种风驰电掣不看脚下的从容,让他很想忍不住叫好一声。只不过,他毕竟有点累了,最初的怀念感和兴奋感过后,他竟是不知不觉在颠簸中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了一个轻轻的叫唤:“千秋,千秋?”
猛然惊醒过来的他环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还趴在越影背上,但两人这会儿却身处一片荒野之中。放眼看去,无数乱七八糟或新或旧或腐朽的木牌插在大地上,有些地方还能看出隆起的小土堆,有些地方则是完全分不清楚了,四处杂草丛生,甚至还有几株顽强的小树。
晃晃脑袋好容易想明白事情始末的他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影叔,这是哪?你带我到哪个乱葬岗来了吗?”
“这里还不算是乱葬岗,毕竟还能刨个土堆埋人,还能竖块牌子,而不是一条破苇席直接一裹就扔在那儿。”说到这里,越影就淡淡地说,“原本丁安就应该葬在这里。”
越千秋那仅存的睡意被这这一番话给冲得干干净净。他打了个寒噤,随即尽力镇定地问道:“影叔既然说是本来,那么也就是说,她现在不葬在这?那你带我来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