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越千秋就只见前军变后队,自己竟是身不由己地被人裹挟着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和皇宫相反的方向而去。此刻他再看看四周围,那些寻常百姓中最初还有些畏缩和懊悔的人竟是一个都瞧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兴奋雀跃的脸。
显然,发现军队和自己同仇敌忾,而现在即将去掀翻的,是那些来到南京后就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王公贵族,这些寻常民众的心中全都满是快意。
被掩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越千秋不想做出转头加踮脚这样太容易引人注意的动作,因此,他当然看不到徐厚聪那张铁青到仿佛锈迹斑斑的脸,也看不到徐厚聪那捏到几乎快爆了的拳头,更看不到他蠕动嘴唇几乎就要喊出来的一个字。
而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杀字,徐厚聪到底没有嚷嚷出来。他拿什么去对付这至少超过两千人的人群,其中还有超过一千五百人的官兵?
他很清楚,六皇子身边总共只有一千多人,其中一多半是禁军,一小部分是侍卫,而因为安全感不够,大多数时候六皇子会保证自己身边有超过八百人的防戍配置。也只有在昨天晚上去探望谢筱筱的时候,轻车简从只带了那几十个侍卫。可正因为如此,今天一大清早听说天丰行死人了,六皇子的情绪几近失控,等听到军民围堵皇宫的时候更是几乎魂飞魄散。
所以才会下令他杀人立威!
可这时候,他要是不能保持冷静,要是喝令那些侍卫去杀什么乱党,那么说不定这些眼下去冲击那些随驾王公贵族的叛乱军民,就会直接冲击皇宫了!更何况,他可以说纯粹是靠着六皇子对他的信赖,这才勉强在那些侍卫脖子上套辔头的,可眼下看看这些侍卫……
看到那数千人呼啦啦离去,这些侍卫的脸上除却愤怒和不满,更多的竟然是如释重负!
当皇宫门前那场交锋被一个亲信内侍梁五儿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上来时,六皇子登时又惊又怒,劈手就将原本手头的一只琉璃盏给重重砸落在地。然而,留在屋子里几个新选来的侍女惊慌失措伏跪在地时,梁五儿却换了一副笑脸。
“皇上先别生气,今天这事情来得确实突然,但说实话,对皇上有利无害。”
“你倒说说,怎么个有利无害法?”
觑了一眼六皇子脸色,见其稍稍缓解了几分怒气,但仍旧眉头紧皱,梁五儿便狐假虎威地出声把那些侍女都喝退了,随即才压低声音说:“皇上难道真信得过那些跟咱们出来的王公贵族?当初带上他们游猎,是为了糊弄上京城那边。现如今借着这些闹事的军民,把碍事者一股脑儿都除了,岂不是掣肘全无?不是小人多嘴,齐大人对您比他们对您恭顺多了。”
这一次,六皇子方才有些怦然心动。可想到自己被一群乱民围堵了皇宫,他还是觉得异常不痛快。而这时候,梁五儿方才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今天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徐大将军能力有限,他根本就应付不了这种局面!就连皇上让他杀一两个人做点样子立威,他也不曾听命!虽说现在,皇上也只有靠他,太苛责了也不好,可总不能一点处分都没有。”
想想徐厚聪的窝囊,六皇子不禁深以为然,但还是有些踯躅:“他现在是朕的人,朕若处分他……”
“徐大将军之前喝令侍卫拿一个信口开河的草民都办不到,足可见威信。皇上若是信得过,不若在侍卫中收几个义子,再封他们为将军,这可比用外人强多了!当然,在此之前,皇上不如先申饬徐大将军几句,然后命他去阻止那些闹事的军民,戴罪立功,如果他做不到,这样将来的处分就师出有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