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唐望着眼前的情景,仿佛从徐教授的身影中看到了无数对中国古宝怀有赤诚感情的人们。他转头望向沈仲章,从那双疲倦的眼神中,周唐感到了一种坚韧的笃定。
“有了。”徐教授猛地一转身,从行李箱中抽出一本信纸,拧开钢笔帽,在纸上提笔而书,酣畅淋漓,挥洒自如。
得遇神仙一面难,况同伴侣尽情看。
人生总是对葑味,换到金丹凡骨安。
周唐和沈仲章读完徐教授即兴创作的这首诗后,都热烈地鼓掌喝彩。三人彼此间都产生了浓厚的赞赏之意。
三人再作攀谈后,周唐和徐教授看出了沈仲章的倦意,二人心中都明白,这位青年独自一人从北京闯出封锁后,一路上心系国宝安危,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肯定没有休息好。所以徐教授劝说沈仲章趁今晚好好休息,后面还有很长的路等待着他去艰行。酒逢知己千杯少,尽管还想和这两人继续交谈,因为不知道在这动荡的时局下不知明日一别何时还能相见,但沈仲章的身体实在是经受不住,几句闲谈过后,他直接昏睡了过去。周唐和徐教授见状,心中生出一丝痛意,二人为他盖上被子后,便到门外小声地继续交谈。徐教授对于周唐脑中贮藏的丰富的古代名画的赏析拥有着极度的渴求,而周唐对于徐教授传授给自己的绘画技艺也是兴趣盎然,两人就在门外这样交谈了一夜。
“准备下车了,准备下车了。”火车上的工作人员晃动着手中的钥匙,走在过道间,一边大声地喊道,一边逐个地拍着包厢的门。
周唐被包厢门的拍击声震醒,听到门外传来的工作人员的喊声后,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看了一眼表后,推开包厢门对着那位工作人员疑惑地问到:“请问,不是还差三个小时才到长沙吗,为什么现在下车?”
“我们也不愿意啊,可是车站传来通知,说是有部队要运物资,占用车道,所以这趟火车只到荆州,再不往前开了,收拾收拾准备下车吧,还有半小时。”工作人员显然也是对这样的调动心生不满,不耐烦地回道周唐。
周唐探回身子,对着同样被吵醒的徐教授和沈仲章说明了情况,三人都是相视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怨恨的神色。
荆州车站外,三人相视而立,围成一圈。沈仲章要尽快赶到广州,多一日就多生一道变数。徐教授也要尽快赶到厦门去追查马丁夫人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想尽早收回画圣绝迹。而周唐决定先在荆州稍作逗留,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哪找巫马圣,反正荆州也属巫马一族活动的范围,索性就在这里寻寻线索。三人此时在荆州车站就要分别了。
“仲章,我此行身负要事,不能与你一道为这国宝留存进献薄力了。这些钱你拿着吧,此行必是极为凶险,希望你能化险为夷,旗开得胜。”说完,周唐将潘老留在车里预备给自己的钱银都掏了出来,塞到了沈仲章的手里。
“不用,不用。你昨日帮我度过难关,仲章心里已经感激不已,快快收起这些钱财。”沈仲章赶忙伸进口袋,要将周唐塞给自己的钱币归还回去。
“别再客气了,你所做的事是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尽力而为的,对于我们这些读书人来说,钱不那么重要,可对于你将要做的事,有些难关也许可以用这玩意打通。若不是我朋友身陷险境,在下一定会与你同赴战场。”
“好,那我就当你捐给了‘居延汉简‘,不过请你记住,当今的中国,只要是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无处不是战场。”说到这儿,沈仲章牢牢地握了握周唐的手。
“徐教授,这个给您,昨晚与您畅谈过后,我在画技方面真是受益匪浅。也祝愿您有朝一日可以将这枚印章盖在那幅《八十七神仙图》上,以慰此生。”说完,周唐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印章交到徐教授手里。
徐教授惊讶地接过印章,看到印章用阳文刻有“悲鸿生命”四个字后更是大为吃惊。这正是昨晚在闲谈中自己告诉周唐,“寿康”是他的旧名,如今自己已经改名“悲鸿”,只是仍然对“寿康”顺口。徐教授暗叹周唐竟能在短时间内刻出如此精妙细腻的印章,对他的心意充满了感激之情。
“正好,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们。”徐教授从内衫拿出两张纸分别交到二人手中,周唐展开纸后,看到了昨日徐教授即兴创作的那首诗,
得遇神仙一面难,况同伴侣尽情看。
人生总是对葑味,换到金丹凡骨安。
“两位都有礼相赠,怪我昨日睡得太重,没备心意。在下只好勇往直前,奋斗到底,他日你们看到居延汉简在我中华大地上重见天日之时,便是我今日想要送给二位的离别礼物。”
“好,那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三人抱拳致意,就此别过。